对面的石台上,一个虚影,慢慢显出透明如水的人形来。
那是战神风后的影子。
“卫潇,你胜了!”影子缓缓开口,语声如同交织着战场上的风沙之声:“这本《握奇经》,便传授与你,从此之后,你便是我战神风后的传人!”
“我……”卫潇连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如此厚赐,卫潇不敢领受!”
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压迫着他的身躯,在战神的影子前缓缓跪倒,风后的语声,沉重而又苍凉:“你我相遇于此,便是冥冥中的一线机缘,我早已经死去,只靠残念撑起的一个虚影,寻找《握奇经》的传人,我等了三千四百年,已经不能再等了,这本阵法书,凝聚我毕生心血,方才在九翼四神阵中,我知你已经悟了,今日将它传授于你——”
随着他的语声,紫色的神铃之中,缓缓降下一本黄色绢册,一阵大风刮过,册页打开,一页页的翻开,上面的文字图形自册页上飞起,一齐往卫潇的脑中飞了过去。
卫潇双目紧闭,那本绢册的内容,在他脑海中化作无数阵形,无数兵卒在其中来回冲杀,攻城掠地,旌旗摇曳,阵形变换,似可窥见天道之秘。
当他再睁开眼睛来时,双目中金光一闪,然后渐渐熄灭,卫潇向着面前的战神之影,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多谢战神传承!”
战神笑了笑:“卫潇,你用乱打之阵,破了我苦心演设多年的九鼎四神阵,阵法一破,珍笼自然就破了,你资质不凡,我能传授于你的,已经不多了!”
“那是卫潇实在破不了战神之阵,所以用此无赖之法,”卫潇跪在地上道:“而且以风后之能,要斩卫潇只是区区之力,风后垂怜卫潇灵力被封,所以自己也没有用神力与卫潇对战。”
“呵呵,”影子笑了起来:“我怎能以数千年之神力,与一个晚辈相斗?卫潇,你的破阵之法别具一格,却正应了我战神阵法的要义:应境而变,临敌应变,因敌制敌,而不困于阵法。只是你要切记:斗阵原则,用阵三分,诲阵有锋,诲锋有后,皆待令而动。斗一,守二,以一侵敌,以二收。险易必知生死之地,居生击死!”
“是!卫潇谨记在心!”卫潇恭恭谨谨的伏下身去,朝着战神的影子,拜了三拜。
“不必尊我为师,”影子微微笑了起来,似终于放下了心头残念,一念魂魄即将消散:“我心愿已完成,即将化作散魂,重入轮回,你我另有后缘,或将再度相逢,那时若同阵为友,或临阵为敌,全看天意了!”
木台上,现出了一枚外放华彩、内蕴神力的褐色灵丹,战神的语声悠悠响起:“这枚龙雀四神丹,乃是用青龙之角,朱雀之冠,白虎之额,龟蛇之信四物上的一点精华,再用九鼎之中的彤鼎,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服之可在体内形成周天之气,灵力修炼一日千里,借四神之力结丹,金丹比寻常修士强韧百倍,愈往后,愈有神效!”
随着最后一抹语声,影子变得更加虚幻起来,一阵风过,对面的木凳之上便空荡荡的,没有了踪影。
那枚绽放着光晕的龙雀四神丹,从木台上飞了起来,忽然一降,如一只手托着般,缓缓飞进了卫潇嘴中。
卫潇张口噙住,只觉入口即化,那枚灵丹化作一片附有灵力的雪流,顺喉而下,直入丹田气海。
那股雪流盘旋着,汇入气海,刹时之间,气海之中光华一绽,慢慢形成一个漩涡,回荡起来,四角之上,现出龙、雀、虎、蛇四神兽之虚影,漩涡之力陡然增大,应和着天地灵气之运行,外界的灵气,如同风车般加速被吸了进来,继续汇入漩涡之中。
那股漩涡愈来愈大,愈来愈响,忽然扬起了高高的浪潮,向天上冲去!
天上蓦的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金光结界,似欲将那股灵力之潮困住,然而灵潮往上一涌,但听“嘭”的一声,四周结界被震的细碎,坍塌,金光摇晃了下,消失。
卫潇蓦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在开合之间,绽出了巨大的紫色灵力之气!
三叶草看见,不由惊喜道:“卫潇,你是用这龙雀四神丹之力,冲破了体内的灵力结界了么?”
“何止,”卫潇眨了眨眼,双目中紫色灵气褪去,伏藏于体内:“战神风后传下的这颗龙雀四神丹,果然不凡,我已经突破练气层,进入筑基期了!”
“哇,这么好!”三叶草控制不住惊喜的大叫了一声:“有了这个,以后你破境修炼的进阶只会更快,这枚灵丹可真是神效啊!”
木台上的紫色神铃,“当”的发出一声清脆巨响,如同完成了某个任务般,飞了起来,挂在了巨大的树身之上。
由神兽青龙相护。
木台上只剩下残破的阵图,仿似天机,再也不给后来人斟破的机会。
卫潇缓缓自地上站起身来,手指轻轻抚过那张木刻的残破阵图,心头不禁一阵唏嘘。
“战神风后,终究是战神风后,”他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木凳,叹道:“他并未以全力与我相斗,若是他出动九翼四神阵中最厉害的天覆阵与地载阵,卫潇自问,也未必能接得下。异日若是他重入轮回,与我为敌,只怕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对手!”
“这个战神风后,真的有这么可怕?”三叶草吐了吐舌头,道。
“是啊!”卫潇点点头,清澈的眼眸中目光闪动:“他是幻之灵国的护佑之神,此番临去之际,将战阵图《握奇经》传授于我,只怕是别有用意。”
三叶草想了想,道:“卫潇,你是说,他要托你替他佑护幻之灵国么?”
“正是,”卫潇点了点头,目中神色不由加倍凝重起来:“他虽未明说,却已暗示出了这个意思,而且,他将我们从魔族大军营帐直接引渡到这棵建木之上,对我以珍珑奇阵相试,只怕,也是他身后的某个人的意思!只是,我却猜不出那人是谁?”
“卫潇果然就是卫潇!”远在千里之外的幻之灵国国都骊歌承光殿之内,水镜前的红衣大祭司凤目眯了起来,看着建木高台上发生的一切,微微抚掌:“我早说过,通过占星术,上天告诉我们,真正能够解救我幻之灵国的,正是来自界的武神将卫潇!”他身躯微微扭转了过来,侧目看向身后:“你们说呢?”
他的身后,承光殿的水晶地砖上,站立着五个人。
一个身躯高大,极之威严的中年人,面上留着两撇小胡子,峨冠博带,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托着一颗黑沉的珠子,正在掌中慢慢摩梭。
一个俏丽的绿衣少女,面上蒙着白纱,头发上插着一支翠绿的孔雀翎,轻轻飘扬,正是前日陪幻若尘奕棋的少女。
一个身着紫衣,额上梳着整齐刘海的小女孩,娇嫩稚气的脸庞上,却是与年龄完全不相应的成熟与冷静。
一个拥有一头棕色长卷发,和一张刚毅的棱角分明的脸孔的年轻人,身上穿着兽皮制成的背心和靴子,肌肉结实,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看上去却是象极已经死在龙门峡之战中的幻族勇士云旗。
一个白袍上披着软革甲胄、腰中佩着一把长剑的青年将军,面容却极之柔和沉静。
这五个人,却是幻之灵国最重要、位阶最高的五个人——
大司命华严,少司命妙歌,国之女主流梦影,勇士之首云旄,轻缨将军涉归。
除了那个正在被大祭司幻若尘送往采桑别墅休养,据说是让他好熄熄火气的武烈大将军楼烦。
少司命妙歌一向不说话,云旄也是个极之和善的人,一般很少提出反对意见,至于轻缨将军涉归,更是沉默少语,只以服从为军人之最高天职。
于是大祭司便将目光转向了大司命华严,和国主流梦影。
幻之灵国中,王权与教权并存,举国信奉幻思神教,大祭司在幻族子民心目中,更是拥有神所赐予的力量,代行神的意旨,某种程度上来说,教权更重于王权。
是以这名红衣大祭司,言谈之中,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更加盛气凌人的气势。
大司命和少司命,各司朝政管理,大司命掌有辅佐之职,统领群僚,燮和阴阳,顺应四时变化;少司命则掌管调节外物,使之适时生长,亲附百姓,使民安康。
此时,大司命华严转动了一下掌中那粒黑沉沉的火沉珠,缓缓开口道:“我国中之事物,怎可假手他人?”目光如利刃般,向殿中诸人身上转了一转:“是欺我幻之灵国国中无人吗?”
“倒是没有这个意思,”被大司命如此不客气的反驳,红衣的大祭司竟然没有生气,只是眯起凤目笑了笑:“天意如此,若尘也不过是代行天命而已。”
他一只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指向波光鳞鳞而动的水镜:“方才的情形,诸位也都看见了,护佑我幻之灵国的战神风后,已将战阵图传授于卫潇,同时,也将护佑我国之职责,传承给了他,”目光一转,看向华严:“难道大司命连战神的遗命,都要反驳吗?”
“这……”华严微一沉吟,霍然抬头,迎上幻若尘的目光:“我国之中,尚有武烈大将军楼烦,轻缨将军涉归,勇士之首云旄,此三人联手,应可力敌魔族!”
“力敌?”幻若尘冷笑了一声:“我国中这三位,英雄盖世是不假,但以幻之灵国目今所能集齐的兵力,最多只有十二万,如何能与征澜帝国一百三十万大军相抗衡?何况,”他眼中射出泠泠冷光,仿佛看到了承光殿外的天空:“对方那个三军统帅夜宸,是个每战必屠几十万敌方军士的战魔杀神!”
“那又如何?”华严神情也变得冷凝起来:“我这便即刻下令,非常时期,实行举国征兵制,凡我国中男子,年满十五岁,必须应征,家有十五岁以上男子而隐匿不报者,灭族!除此之外,国之牢狱中的罪犯,亦全部赦免,刺字发配,充当厢兵。所有从军者,按级发配军俸,月粮,军衣和武器,如今正当寒冬,再额外发放雪寒钱,柴炭钱,薪水钱,若立有军功,再行颁发军赏。如此一来,便可再扩充兵卒五万人!”
“五万人?”幻若尘冷笑了一声,逼近华严一步:“大司命是说,这区区五万人,再加上国中原有的十二万军队,以这十七万之数,便可迎战征澜帝国魔族大军的一百三十万大军吗?”
华严亦是怒视着他,不卑不亢道:“当国之蒙难,举国子民当奋起卫国,当此生死存亡之机,我国中每一个兵士,都可激发出潜力,一以当十!”
“以一当十,”幻若尘的眼睛逼视着华严,冷哼:“说得好听!”
两个人皆不退让,目光中似有电光交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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