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冬日的寒气还冷得将军府外打扫的仆从挥着扫帚,一边跳着脚取暖的时候,卫潇已点齐了驻守在郦都中的人马八万,集结在将军府前,准备出发。
数万匹矫健的良马,马鼻喷着白雾,马蹄轻轻踏着地面,鞍革齐备,马身上驮着健壮的铁甲男儿,枪矛如林,即将奔赴战场。
卫潇坐下的,是一匹浑身纯白如雪的照夜狮子马,高大威武,如同一匹雪练,马头上一双褐色的大眼睛,温润而清澈,颇具灵性。
白浅予骑了一匹青色的的卢驹,身量略小,却显得十分温驯灵活,白浅予将长长的黑狐裘披风搭上马背,直盖到马臀上。
三叶草坐在白浅予身前,一手攀着马脖,一手探出去,揪了下马驹青色的尖耳朵,马耳朵动了动,将它的手甩了开来,三叶草不甘心的又去逗它。
“别老撩它!”白浅予不客气的拍了下三叶草的手,低声:“马可是很聪明的,它以后记住你,就不背你了!”三叶草乖乖的缩了手。
大军将发,卫潇在挂在马脖上的令筒中一拔,掣出一面杏黄令旗来:“轻缨将军涉归!”
“末将在!”
“令你领一万人马,前去雍凉,与在那里守城的一万将士会合!”
“末将得令!”
涉归上前接了令旗,然后翻身上马,引着一万人马,出发。
卫潇又自令筒中掣出一面杏黄令旗。
“翊威将军高昂!”
“末将在!”
“令你领一万五千人马,为前锋,兵发梓潼关!”
“末将得令!”
“翊师将军弘义!”
“末将在!”
“令你领一万人马,为左翼,兵发梓潼关!”
“末将得令!”
“翊军将军修睿!”
“末将在!”
“令你领一万人马,为右翼,兵发梓潼关!”
“末将得令!”
……
三军将士,一一听令,领着各自人马,一队队的分拨离开。
忽然,一个人跌跌撞撞了冲了进来,不顾兵士的拦阻,一头撞到卫潇马前,一手抱着只大酒坛子,一手扯住他坐下照夜狮子马的缰绳,浑身上下冒着一股酒气,大声吼道:“他奶奶的卫潇!幻若尘那个装神弄鬼的欺负我,你个初来幻之灵国的生客你也欺负我楼烦?”
正是先前被大祭司幻若尘用一纸房契送往采桑城郊令他静思的武烈大将军楼烦。
卫潇身旁的偏将喝道:“不得无礼!卫将军是国主和大祭司亲封的天统大将军,统领三军,连你都要听他号令!”
“天统大将军算个什么鸟?”楼烦将胸脯拍得嘭嘭响,跳起脚来道:“问问,幻之灵国中,有谁不知道我武烈大将军楼烦将军世家的名声?三代人,全为国战死沙场,奋勇捐躯,凭什么这次打仗就不让我上,凭什么?!”
那偏将看他张狂,提起马鞭便要上前,却被卫潇抬手拦住。
楼烦一见,就势往地上一躺,抱着酒坛子满地滚来滚去,撒泼耍赖:“我不管!卫潇,今日你不让我去打仗,我就赖死在你这马头前,你要过,就从我楼烦的身体上踩过去!”
卫潇早从涉归将军处听说了此人,此时骑坐在马上,看着楼烦,微微一笑:“你当真想上战场打仗?”
楼烦停止了打滚,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铁甲上沾了一身的泥霜,也不管旁边的士卒看得窃窃发笑:“当真!”
“那好,”卫潇道:“你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楼烦近前了一步,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果然答应这三个条件,你就肯放我前去战场上打仗?”
卫潇点一点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楼烦顿时眉开眼笑:“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我楼烦大爷也答应你了!快说,是哪三个条件?”
卫潇将手往他怀中的酒坛子一指,道:“这第一个条件,你不许沾一滴酒,方可上战场。”向前微微倾身,看着他:“你答不答应?”
楼烦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看怀中的酒坛,揭开坛盖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嗅了嗅坛中的酒香,蓦的双手将酒坛高高举起,“叭”的一声摔碎在地上:“从今日起,楼烦绝不沾一滴酒,若违此誓,有如此坛!”
他伸出手指头,弯下腰去,在喉中使劲儿一抠,顿时将胃口的宿酒都呕了出来,这才抬起身,将袖子在嘴边一擦,道:“现下我身上滴酒未有,你可满意?”
卫潇微微点一点头,伸出两根手指,道:“这第二个条件么,就是不许你辱骂手下兵士和上级,——你答不答应?”
楼烦方听了前半句,便跳起脚来道:“他奶奶的卫潇,老子责骂手下,是为了让他们更加服从军令,有什么错?”
卫潇端肃道:“为将者,当为军中表率,律下以严,却不可轻责辱骂,如此,才能令部下心服口服,这一条,你若做不到,便还是回你的采桑别墅乖乖养老去。”
楼烦看了他一眼,悻悻道:“便依你。”
又瞅了他一眼,嘀咕道:“看你个小白脸样儿,你会打仗吗?”
他语声虽小,近前的几名兵士却是听见了,想笑,却又强自憋住。
卫潇只作听不见,又道:“这第三条,便是要你听我号令,凡军令所至者,不得延误一时半分,我若要你往东,你不得往西,若错一分一时,便要军前问斩——”双目如电,望向楼烦:“这第三条,你可要想清楚了,答是不答应?”
楼烦在幻之灵国军中,一向是说一不二、横行惯了,只有他号令别人,没有别人敢号令他的,便是轻缨将军涉归,也要让他三分,这下突然便如脱缰的野马,要被套上个马笼子,心中十分别扭之极,但想“我若上了战场,君令都有所不受,这小白脸能管的住我吗?”当即痛快应道:“我答应!”
卫潇方点一点头,自令筒中掣出最后一面令旗:
“武烈大将军楼烦听令!”
楼烦连忙恭肃一抱拳:“末将在!”
“令你为中军营统领,兵发梓潼关!”
楼烦连忙大步上前,接过令旗,心头大喜,顺手在卫潇的马头上拍了拍:“卫潇,原来你特意给我留了个这么好的位子给我,够兄弟!”
偏将喝道:“天统大将军面前,不得无礼!”
楼烦此时心愿得遂,喜不自胜,也不跟偏将计较了。
卫潇从偏将手中接过一只木匣,递到楼烦手中:“这木匣之中,乃是一副围棋,这棋中黑子乃是用黑云母所制,白子乃是独山玉石所制。素闻将军虽出身将军世家,却是雅好这纵横十九道,战场清苦,卫潇便将这副围棋赠与将军,将军闲时若没有酒喝,便将这围棋打发一下时间,卫潇亦略通奕棋之道,若有机会,亦可陪将军手谈一二。”
楼烦接过木匣,但觉入手略沉,匣中棋子碌碌滚动,其声甚是清脆好听,手下亲卫早已牵来他的踏雪乌龙驹,他大笑一声翻身上马,道:“好!卫潇,这礼物我便收下了,异日战场之上,你我再来奕出个胜负!”
领了一队人马,马蹄踏踏而去。
只见旌旗涌动,数万人马陆续开拨出城,马蹄之声,百里相闻。
卫潇押在最后,双腿夹了一下马肚,正要催动照夜狮子马出发,白浅予却骑着的卢驹,从后面赶了上来,与他并辔,伸出双手,将他领口的白月披风,再替他系系正,又替他将凤翅银盔扶正,双目凝视在他的脸上,道:“卫潇,此去梓潼关,即将与魔族大军短兵相接,前途未卜,我有两句话要说。”
卫潇见她说的郑重,面色也跟着端凝起来,道:“你说。”
白浅予缓缓道:“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是一个人拥有价值连城的珠宝,本身就是一种罪过。正如你本身拥有绝世的战术才能,它也可能会为你招来祸患,之前崇越的不杀,和现下大祭司幻若尘的威逼,都是因为他们想利用你的才能。”
卫潇低了低头,道:“我知道……”
白浅予又道:“但武器是不能久藏于匣中的,你此去,正如破匣而出的宝剑,必将剑指苍穹,让所有人看到它的凌厉!”
她的双目中,渐渐绽放出一种异样的神彩:“不论是生是死,我都跟你在一起。你生,我便生,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所以,哪怕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的活下来,知道吗?”
“浅予,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活下来!”
两个人并辔迈向出城的大道,前方,一轮朝日,正在缓缓升起,将云霞连同他们纵马而去的身影,照得五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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