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黑色的“嬴”字大旗猎猎招展,旗下一员大将横戟立马。
只见那人身披火云战甲,头戴烈火狮子红铜盔,炭眉铁面,体格雄壮,手持一杆镔铁方天戟,坐下一匹豹花马,矫健异常。
再看他身周诸战士,果然个个右颊上刺有斧头刺青,面相凶恶,紫色的眼珠中杀气腾腾,人人面上皆露出一副凶猛嗜杀之相,正是那支由四方亡命之徒组成的“雁斩都”。
单看这支队伍,便不由令人胆寒。
守城士兵两股打战,手中握着的长枪下意识的发出抖动的声音来。
嬴异端坐于马上,向着城头上的卫潇吹了个口哨,高声道:“卫将军,嬴异为你准备的人肉馒头,可还好吃吗?”
他声如洪钟,一吐气开声,便穿入耳膜,直欲震人心魄,不待卫潇回答,又自顾自的笑道:“可不要被里面的东西硌到牙了哟!”
卫潇双目冷冷一敛,一拳重重击在城墙雉牒之上,将砖石打落大半,他身后三员大将高昂、弘义、修睿立刻抱拳道:“将军请息怒!属下愿出战!”
卫潇看了他三人一眼,道:“好!传闻嬴异战无不胜,你们须小心!”
三人齐应了一声:“是!”
三人下得城内,打开城门,放下吊桥,翊威将军高昂手持一杆杵白梨花枪当先拍马冲了出去,那边见他前来迎战,立刻一片鼓噪一声,嘘声四起。
高昂也不打话,上来一枪向着嬴异刺了过来。
羸异端坐在马上,稳稳不动,待他冲到近前三尺之内,这才冷冷一笑,拍马冲出,双马相交之间,忽的挺起手中方天戟一架,高昂但觉双臂发麻,手中梨花枪脱手飞出,倒插于地,被赢异冲到马后,一戟将他挑于马下。
魔族军中立刻喝彩之声四起,鼓声擂得震天响。
稍后赶到的弘义、修睿见势不妙,立刻双双抢上,二人各施展起手中的双尖锁链枪与古月象鼻刀与嬴异战在一处。早有士兵抢了上来,将高昂拖了回去。
嬴异以一敌二,毫不费力,骑在豹花马上,左冲右突,右接右挡,竟然将两将杀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魔族军中鼓声更响,雁斩都人人手舞足蹈,两眼放光,一见到这种场合便似乎兴奋得忘乎所以。
不几回合,嬴异又是一戟将弘义手臂斩断,双尖锁链枪跌于尘埃,嬴异拍马冲上,正欲一戟结果了他的性命,却被一人斜刺里赶到,手持长枪硬挡了他一戟。
双方兵刃相交,均是震得手腕一麻,各自带马后退了一步。
修睿见是卫潇赶到,大喜,喊了声:“将军!”卫潇目注嬴异,并不回头,道:“你先带弘义退下!”
修睿领命,连忙纵马驰到弘义身边,一把将他自地上捞起,置于马上退回。
嬴异冷冷一笑,却也并不追赶。
他将手中缰绳紧了一紧,勒住豹花马,横戟于马上,看着对面的卫潇,两个人纵马游走了半圈,互相察探了对方一番,嬴异方才开口:“天策大将军卫潇?”
卫潇双目如电:“雁斩将军嬴异?”
嬴异仰天哈哈一笑:“久闻卫将军天界武神将之名,嬴异早有心一会,看是我魔族的无敌将军厉害,还是天界的武神将厉害!”
卫潇微微一笑:“卫某现在,不过天界谪将,但将军却未必胜得过!”
嬴异一听,面色倏变,更不打话,挺直方天戟向着卫潇冲了过来。
卫潇手中,乃是刚刚纵马冲过时从地上拔起的高昂手中被震落的杵白梨花枪,此时一见,当即双手抬枪挡住。
那枪比之镔铁方天戟,不知轻了多少,此时方天戟一戟压下,势大力沉,重逾千钧,卫潇双手挺枪直挡,枪身却被方天戟压得向下猛烈弯曲,直欲折断。
卫潇双臂猛的用力一振,将方天戟震开,抽马回身,一枪向着嬴异胁下刺了过去!
他手中兵刃不如嬴异,只是纵马游走,瞅准空隙疾刺,并不硬接,胯下照夜狮子马雄骏异常,转折灵活,似乎特别明白主人的用意。
那头豹花马几次未迎上照夜狮子马,低低嘶吼了一声,撒开蹄子向着照夜狮子马奔了过去!
两边马上的主人迅速战在一处!
但见嬴异身上红甲如同一片火云,镔铁方天戟所到之处,如同散落一片彩金,卫潇的杵白梨花枪弯转灵活,如同蝴蝶翻飞,双方兵刃相交,发出阵阵金铁交击之声。
直看得两方士兵齐声喝彩!
魔族雁斩都中,更是将战鼓擂的咚咚作响,振聋发聩,助威之声不断。
忽见卫潇一枪穿破方天戟的空档,梨花枪舞出一片银白,向着嬴异迎面便刺!
嬴异措手不及,便听“叮”的一声轻响,梨花枪枪尖刺中嬴异头盔,正正刺在那眉心一点护额铁上,嬴异头向后一仰,头盔飞起,一头火红的头发顿时露了出来。
嬴异将头收回,眉心一点红点,鲜血流了出来,流在他额上刺着大雁双翅的纹身之上,更显得面部一片狰狞,他喉中发一声吼,单手挥戟斩断了梨花枪的枪头!
这一下迅雷不及掩耳,枪头顿时向着空中飞起!
嬴异身躯前倾,跟着便是一戟,向着卫潇胸口刺了过来!
卫潇迫不得已之下,只得用枪身将戟一挡,却被方天戟冲得倒退一步,嬴异中了一枪,反而大发神威,愈战愈勇,跟着赶上,卫潇勉强用断了枪尖的梨花枪挡住,且战且退。
眼见卫潇已将退上吊桥,雁斩都中人人眼睛血红,擂鼓大叫道:“雁斩将军威武!冲上去,杀了他!冲上去,杀了他!”
嬴异在那股助威声中,血脉更加喷张,手执方天戟,纵马直冲上吊桥。
他的马蹄方自踏上吊桥,魔族军中,忽传出一个声音大叫道:“将军不可!将军难道忘了在夜宸将军面前立下的军令状吗?”
嬴异一听这个声音,宛如一座烧得通红的火山却被天降下一道冰雹,又如火炭被掷入冰水之中,立时气偃,眼看着前面的卫潇,如同望着一只猎物般,却终究狠狠心,勒马退下了吊桥。
雁斩都那帮亡命战士见他回来,忍不住问道:“将军大胜,正宜乘胜追击,取了卫潇性命,拔下头功,怎的返回?”
嬴异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退回城门中的卫潇一眼,将方天戟在地上重重一杵,叹了口气:“不消说了,我在三军统帅杀神夜宸面前立下军令状,若遇卫潇,只可围城,不许进城!”
“夜宸将军这是下的什么命令,难道他怕了卫潇么?”
“雁斩将军若是怕夜宸,就由属下等前去杀了卫潇!”
“管他娘的什么军令状,不如直接冲进城去,擒下卫潇,到时看他夜宸还有什么话说!”
这帮人七言八语,言语无状,纷纷不把什么军令状放在眼内。
便见军中闪出一人,却是个文士模样,一袭布衣,乃是嬴异帐下军师宫蔚。
宫蔚正色道:“军令状岂是儿戏,一旦立下,若不遵从,便要依军法治罪。”望天一拱手,道:“夜宸将军乃是三军统帅,他若要雁斩将军立下这个军令状,便自有他的道理,我等岂可违背?”
他此言一出,雁斩都中人人不屑,发出一片嘘声。
嬴异挥手制止了众人,只觉额上犹有血滴滴落鼻梁,当即用手背一抹额头,将雁翅刺青抹得一片通红,扬声道:“鱼在网中,我们就用这三十万大军困死卫潇,他跑不了的!大伙儿只等着跟我打一场胜仗,同饮庆功酒罢!”
“好!”“好!”雁斩都中纷纷响起一片欢呼:“雁斩将军万岁!咱们雁斩都跟着将军,有肉吃,有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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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潇回到城府之中,卸了盔甲,低头不语。
翊军将军修睿和翊师将军弘义跟了进来,喊道:“将军!……”两人皆怕他不高兴,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不知说什么。
卫潇抬起头来,看了弘义一眼,见他被斩断的手臂上兀自还流着血,道:“怎么还不去看军医?你这条手臂要还是流血不止,命都可能送掉!”
弘义看了卫潇一眼,忽的跪下,一手撑地:“将军,是属下无能,敌不过那嬴异,请将军治罪!”
修睿也跟着跪了下来:“属下无能,请将军治罪!”
卫潇摆了摆手:“都起来,你们何罪之有?”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敢起身。
卫潇见他们如此,心中多有不忍,连忙起身相搀:“快起来!若要治你们的罪,我败在那嬴异的手上,岂不是要连我也一起治罪了?”
两个人这才讷讷起身。
卫潇问道:“高昂现在如何?”
修睿回道:“高昂被方天戟刺中背心,受了重伤,幸好没有伤到要害,现正在医治。”
卫潇道:“嘱咐军医,一定要尽心尽力抢救回来,还有你,弘义,”弘义连忙站直身躯,卫潇看了他一眼,道:“你速速去看军医,别作践自己的身子,”走到他面前,将他左肩一拍:“如今魔族三十万大军围困,守城战倍加艰难,后面,可就要全靠你们了!”
弘义连忙道:“是!弘义定不负将军所托!”
“好了,都退下去吧。”卫潇点了点头:“养好精神,择日再战。”
两人连忙躬身,一起退了出去。
直等他们走出大门,白浅予才从内堂走了出来:“怎么,出师不利么?”
卫潇默默叹了口气。
白浅予走到他面前,坐下,安慰道:“那嬴异威猛异常,号称‘无敌将军’,可以以一敌三,败在他手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卫潇摇了摇头:“嬴异虽然厉害,却也只是匹夫之勇,我这次不能轻取他,却是败在夜宸之手了。”
“哦?”白浅予略略有些诧异。
卫潇道:“我早已算准以嬴异之能,我方大将皆不是他对手,所以先用车轮战暂时困住他,我再假装佯败于他,引他至吊桥上,我在桥下护城河的河水之中和城门背后,皆设有伏兵,只要嬴异一踏上吊桥,便会被暗器伏击,他纵然勇武不惧,但只要先砍断他胯下豹花马的马腿,他也插翅难逃了!只是……”
他眉锋微皱,眼中现出一抹黯然:“嬴异虽然中计,夜宸却在千里之外早已算好我与他交手必用计,所以先出一着,命嬴异签下生死状,不许进城,只许围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这次却不是输给嬴异,是输给夜宸了——两军交锋,还未谋面,他已先胜我一着,杀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这的确是难了……”白浅予虽不太懂军事,但这几日日日浸润其中,耳濡目染,也算略略明白了一点:“若是夜宸命嬴异只准围城,那么你计无可施,他只消等到城中断水、断粮,便可稳稳拿下梓潼关,直进关中,这招,也是利用嬴异对付你的好法子,因为他十分明白,若是嬴异与你对阵,虽不怕你,却很可能会中了你的算计。”
“正是。”卫潇长叹了一口气:“这正是我最忧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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