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雁子的脸凑得越来越近,脸上纹着的刺青清晰可见。
白浅予慌张了起来,挣扎着扭动。
这时,她忽然看见脸畔左侧视野中有一株赤红如箭的草,在轻轻摇摆着。
是那么孤独,甚至有些孤傲,如同有鬼魂飘然附身其上。
然后,她听到三叶草在她耳边轻轻的道:“鬼督邮是极为霸道之毒草,它生长的地方,方圆百里之内,只会有一棵,我刚才用‘移花接木术’将它从先前的地方移了过来,你告诉那个老雁子……”
白浅予依着它教的话念了出来:“‘赤胆草’朝生暮死,日落之前若还不采下它,它一旦死去,就会失去毒性,那你们可就完不成军师交给你们的任务,没有办法回去复命了!”
“你又想骗我?”老雁子喘着粗气,手指还用力抓着白浅予的衣服。
“我没有骗你,”白浅予被他左手卡着脖子,说话间十分困难:“你看,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它已经开始枯萎了!”
老雁子闻言看了过去,果然看见那株赤红如箭的毒草,正随着阳光的消失,草头上的箭镞绒正在合拢,草身也在慢慢枯萎。
“你们还不赶快?”白浅予脸上现出屈从的表情:“我反正就在这里,跑不了的。”
老雁子恋恋不舍的看了白浅予身子一眼,喝令那个按住她双足的魔族士兵:“去!将那株‘赤胆草’采下来!”
“我去?”年轻的魔族士兵迟疑了一下:“你不是说,它有剧毒么?”
“先前那里有一棵,这里也有一棵,军师说过,此薰吴岭正是赤胆草多生之地,那定然是无误了,”老雁子皱眉催喝道:“还不快去,废什么话!”
“就知道自己享受,却让我去干活儿!”年轻的魔族士兵嘟囔了一声,然而却畏惧于雁斩都凶恶在外的名声,起身走了过去。
老雁子回过头,不再看他,将身子将白浅予贴了过来,粗重的铁甲,压在白浅予如身上,冰冷而生硬,他的眼中放出邪恶的光芒来。
就在这时,那名魔族士兵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那声惊呼听起来十分怪异,象是一个人刚刚发出声音,便被人一刀割断了咽喉!
老雁子闻声抬起头来,就见那名年轻的魔族士兵躬着身子,一手握着那株赤红如血的毒草,似乎是冻僵了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面上的表情,奇特而扭曲,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来自地狱中最可怕的事物,双眼瞪大,嘴巴大张着,黑色的血液一股股,如同某种长虫一般,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流了出来。
而他握住毒草的手上,仿佛还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股股的从草杆上升起来,钻入手指上的肌肤,再透入血脉,将手背上的每一根脉络都胀大得如同蚯蚓般扭动着,然后沿着他的血脉一路向心脏爬去。
所至之处,血脉都疯狂的膨胀扭曲,如同体内长出了一个狂舞的魔鬼。
魔族士兵年轻的脸上,额头上,脸颊上,脖颈上,都有如同蚯蚓般的突起,扭动着,直到那张脸完全变形,那已经几乎看不出是一个人的脸,而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异形!
“这……”惊骇中的老雁子瞪着那株赤红如血的毒草,草身吸满了血液,仿佛一瞬间长大了许多,变得茁壮挺拔,然而身为雁斩都的亡命之徒却还是操起了斩马刀,走上前去,他要一刀斩了这棵妖异之极的毒草!
毒草在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中挺直了身躯,仿佛食饱了鲜血的魔兽,它明明没有声音,然而老雁子心中却就是听到了它发出的低低的吼声,那声音似乎是来自地狱,令得久经生死的老雁子都不由一怔,挥刀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身边那个死去的魔族士兵的脸上。
“嗷!——”仿佛是地狱中有人睁开了眼睛,发出了嗜血的冷笑,老雁子心中听到这一阵声音的时候,他只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冲了上来,沿着他全身的血脉,瞬间充盈了他的身体,那只是极短极短的一个瞬间,他仿佛是经历了极其的痛苦,又仿佛是极其快乐,脸上的表情奇怪而扭曲,他只觉得,原来,死是这么极苦又极乐的事——然后,他的表情就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瞬间。
死去的他并不知道,他所历经的种种感受,在旁边的白浅予看起来,只是短得不到十分之一个呼吸间的事。
她将目光自老雁子的身上移开,看向那株饱饮鲜血而异常舒展的鬼督邮,在暮色中矗立着,那么诡异,孤独,甚至有一点点的孤傲。
“那……那到底是什么哪?”白浅予喃喃自语着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不能相信,那只是一株毒草。
那明明仿佛是有一个魔鬼附身其上。
“那是来自地狱的毒草,”三叶草从她身后轻轻滑了出来,一人一草一起看着那株赤草:“杀鬼精物,专主鬼病,当它饮满鲜血,便会在茎端生出如伞状的叶子。”
白浅予忽然站了起来,撕下一幅衣襟,包在手上,便要去拔那株在暮色中轻轻摇晃的鬼督邮。
“你要干什么?快停手!”三叶草急忙阻止。
白浅予的手蓦的一停。
“刚才那两个魔族士兵不是说了,他们的大将军和军师会以‘赤胆草’和尸毒攻城么?”白浅予回想起他们的话:“‘赤胆草’我倒是不怕,以天竺葵和甘露草可解,然而尸毒,你不是说过,这种鬼督邮虽然是剧毒,却正是尸毒的克星么?”
“是的,”三叶草道:“可是你并不知道,这种鬼督邮并不仅仅是一株毒草,它是来自冥界的魔物,凡是有鬼督邮盛开的地方,便可以联通冥界到人间界的道路,你如果拔下了它,便是打开了冥界的通道!”
“啊……什么?”白浅予吓得手一颤,幸好方才没有手快。
“所以啊,”三叶草张开了两片叶子,神神秘秘的道:“如果哪天你走在路上,遇到一个打着伞,自称徐长卿的人,那就一定要小心了,因为——那就有可能是鬼督邮的精魄变的!”
“那——”白浅予手指指着那株一直在轻轻摆动着的赤草:“你是说,这株鬼督邮是活的吗?”
“它的精魄还未成形,”三叶草道:“如果成形了,连我都捉不住它了!”它一跳一跳的走了过来,用两只叶片吃力的捧起那只掉在地上的斩马刀:“喂喂,来帮个忙!”
白浅予连忙跟它一起握着那只斩马刀的刀柄,两双手一起用力,将鬼督邮斩了一截下来,毒草的草身上,流出一股泉水般的鲜血,如同人被斩断了身子一般。
三叶草招了招手,将斩下的一截鬼督邮收入了自己的草囊之中,然后喊了喊白浅予:“走吧!这么一小截的鬼督邮,就算是解满城的尸毒,都完全够用了。”
“可是,”白浅予走了过来,又回头看了看那株被斩断的鬼督邮,只剩下半截的鬼督邮草依然在无风自动,轻轻摇晃着:“我们这是杀死了它吗?”
“没有,”三叶草很干脆的道:“它只是被斩断了,还会再生。鬼督邮是不死的。”
“什么?”白浅予更加吃惊:“这也就是说,冥界通向人间界的通道,是斩不断的,是吗?”
“是的。”三叶草摊了摊手:“三界相生相杀,三界互通互换,能量守恒,虽然在某一个时刻,冥界无法通向人间界,而人间界的修士没有经历过天劫,也无法通向天界,但在这个三界之中,能量是循环流动着的,总有一天,通道会被打开。”
“到了那时,又将是一场浩劫啊……”白浅予叹了口气,摇一摇头,决心不再去想这件事。
毕竟,她眼下还有很多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而第一件事就是:“烧,为什么你碰了剧毒的鬼督邮,却看起来一点儿事也没有?”
“啊哈,因为我是一棵活了三千年的仙草啊!”三叶草很是得意的道:“就好象你跟我讲的三国故事里说的,我在草界,也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啊!”
“你听故事倒是记得很快!”
“我早说过,草的记忆远远超过你们人类浅薄的记忆哎!”
“太阳都落山了,我们回去之前,还有一件事,要赶紧去做。”
“啥事儿?”三叶草好奇的问道。
“找丢失的九连环戒啊!”白浅予敲了一下它的叶片脑袋:“你不是记忆比我们人类强的么?”
“偶尔失忆一下,也是我们草类的生存方式啊,”三叶草很快给自己找出了理由:“三千年的记忆,要记得那么多事,很累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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