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前面一停,举着“信”字大旗的十万大军刚出城门,便在城门口遇到了拦截。
这次居然是独孤伽罗,带着几十名府中的丫鬟,全部穿上了束甲,每人牵一匹马,列队于城外,清一色的娘子军,拦住了独孤信大军的去路。
独孤伽罗胯下跨着一匹身量略小的汗血宝马,一手提缰,一手提着闪亮的提卢无双铧,拦在了哥哥的高头大马之前:“哥哥,你看,这是我训练出的独孤府女兵,你今日若不答应带我们一同奔赴战场,我便不放你过去!”
独孤信看了看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妹妹,皱了皱眉:“淘气!家国大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让开!”
独孤伽罗撇了撇嘴:“人家是来真的,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转了转眼珠:“要不这样吧,我跟哥哥斗上一斗,我若胜了,哥哥便带我同去,哥哥若胜了,我便立刻回将军府,绝不耍赖!”
独孤信在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面前,一向没有办法,无奈道:“好!”
“好”字未落,便听独孤伽罗大喊一声:“哥哥看好了!”右手无双铧闪出一道亮银光挥出,刺向独孤信的左肋,独孤信身子微微一侧,避过铧尖,方要举白鹿刀,忽听右边风声骤响,独孤伽罗左手轻挥,三道银针破空而至,那三道银针迫至独孤信面前,却似遇到一堵无形的墙壁般,凝住不动,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独孤伽罗见偷袭不成,心中发急,大喊一声:“幻金术、化形!”
左手五指结印,如同兰花般张开,停在空中的三枚银针倏然化作三柄银光闪闪的长剑,破空而来,刺向独孤信!
独孤信神色不变,端坐于马背之上,右手一挥,白鹿刀划出一道弧形的白光,但听“叮叮”连响,瞬间便将三支长剑击落在雪地上,银光闪闪,变回银针原形。
独孤信斥了一声:“雕虫小技,花拳绣腿!似这等还敢说上阵杀敌?快快回去吧!”
独孤伽罗撅起了嘴,将无双铧往地上一扔,拥有三色幻术花瓣的眼中水汪汪的,似要哭出来:“哥哥欺负我!娘死得早,爹爹又战死在沙场,我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如今连哥哥也欺负我,不要我了,我要到祠堂中告诉爹娘去!”
她娇俏的面庞上梨花带雨,哭得半真半假,独孤信却心口一软,忍不住催马上前,马背上抱住了妹妹的肩头,柔声道:“伽罗,不是哥哥不要你,实在是战场凶险,战事瞬息千变万化,到那时,哥哥无法分心顾及到你……”
他的身躯忽的一僵,只见一柄银色的短匕搁在独孤信的脖子上,匕首的一端,正握在独孤伽罗的手中!
“如何?”独孤伽罗得意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独孤信:“当着属下十万大军的面,哥哥可认输不?”
独孤信道:“此乃诡计。”
独孤伽罗不服道:“哥哥不是常说,兵者,诡道也。我用诡计能胜,那便也算我的本事!”
独孤信无奈的点了点头:“好,你且随军吧。”
独孤伽罗欢欣雀跃,收起了匕首,将手指放在唇边,撮唇打了个唿哨:“姐妹们,上马吧!”
女兵们无不面露喜色,纷纷上马。
独孤信看了看喜不自胜的妹妹,不由暗中叹了口气。
三叶草趴在的卢驹的马背上,和白浅予同乘一骑,看了这一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哪,世上还有这样相亲相杀的兄妹!”
徐彦达坐在旁边马上道:“将军兄妹历来如此,我看将军忧色忡忡,只怕是担心日后管辖不住这位妹妹,惹出什么事来!”
白浅予道:“大军之中,修炼者本来就少,大部分将军也只是武修,或者略略兼修一点儿初阶幻术,似独孤信将军这种幻武双修的修者,已是旷世难遇的将才,我看这位拥有三阶幻术修为的独孤伽罗,说不定倒助上她哥哥一臂之力呢!”
徐彦达闻言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世事难料,祸福难测,咱们且行且看吧!”
十二月初十,阴天有雪,大风卷水,林木为摧。
夜宸独坐于营帐之中,忽觉不安,帐外小兵来报,言道大风吹折旗杆,夜宸未及披上披风,即刻出帐察之,果见偌大一杆“夜”字旗,被大风从中一折为二,旗头倒在地面上,一众兵士正在手忙乱的将帅旗扯下来重新安插。
夜宸心中烦闷,便令历官来报,不一会儿历官双手捧着本黄历来,翻查道:“今日日破大凶,诸事不宜,凶煞为日破、雷兵、白虎,五行煞为平地火,衣留吉凶主血光之灾事无防……”
他啰啰嗦嗦的还未念完,便被夜宸挥手赶了下去,自行自袖中取出一卷河图河书来看。
这河图洛书乃是上古留传下来的两幅图案,上面绘有排列成数阵的黑点和白点和文字,看似至简至易,其象、其数、其理却又深遂无穷,蕴藏着三界间的无穷奥秘,太极阴阳四象五行八卦九宫皆出于此,可说是“上古星阵,三界魔图”。
夜宸双目在河图、洛书上一扫而过,当即探察出今日之“九星吉凶”为:
坐临太白星,百祸日相侵,求谋皆不成,心事无处寻。
回风归来路,恐有殃伏起,密语中记取,慎乎莫轻行。
他心中愈觉焦燥不安,忽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在河图洛书之上,血水沁入发黄的上古羊皮纸卷,跌落在雪地之上。
“将军!”夜宸自远处赶了过来,赶紧将地上的河图洛书捡起,扶住摇摇欲坠的夜宸:“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我扶将军回帐歇息!”
夜宸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定了一下胸腔中的翻涌之意,阻止了他:“无妨。烨煜!”
烨煜即刻站了个军姿,抱拳道:“将军!”
夜宸面色苍白,道:“传我命令,今日三军休整,不宜出兵!”
“是,将军!”烨煜应了一声,方要传令,忽的一个传令官远远的跑来,边跑边大声叫道:“霜公主有令,今日出兵!霜公主有令,今日出兵!”
夜宸眉头一皱,烨煜道:“我去跟公主说,今日不宜出兵!”,却被夜宸拦住,他眉头紧紧皱起,看向被大风卷得水波激兴的无定河,长叹了一口气:“不必了!违抗公主命令,可是死罪,出兵吧!……”
他的目光陡的一紧,看向无定河对面,遥遥只见一大片积雪扬起,纷乱如尘,他运足目力,双瞳之中赤青光芒蓦的乍射而出,隔着墨晶眼罩,扫向河面,刹时看得清了,那一片积雪之后,正是一大堆兵马,足有十万之众,卷地而来,马蹄扬起的雪花,乱如堆云。
夜宸胸中如中一箭,心脏猛的一缩:“是援兵!天策军的援兵到了!”
他赤、青双色妖光缓缓移动,看向军中的一面大旗,只见黄金旗杆之上,一个大大的“信”字,正是星堕大陆上,与他齐名的幻国将星云中郎独孤信到了!
“可恨!”夜宸苍白的面色变了变,咬牙:“一个卫潇已是难对付,却偏偏又来了一个独孤信!”
他恨恨的一拳击在断折的旗杆之上:“再加上一个心怀叵测、无理取闹的公主,苍天这是故意要给夜宸出难题么?”
“将军,那我们怎么办?”站立在旁的烨煜,眼见自己的上级面现难色,不由得担忧起来。
“出兵!”夜宸咬牙道:“你率一支先锋军,带领艨舰一百八十只,趁独孤信的龙骧军立足未稳,即刻渡河,突袭他的大营,另安排巨舰战船三百艘,首尾连结,横河而渡,冲击卫潇的水军!”
“是!”虽然不知一贯桀骜不驯的主帅今日为何如此听从公主的话,烨煜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夜宸回到营帐,看到案桌上搭着的黑氅披风,想起历官所说的“衣留吉凶主血光之灾事无防”,不觉心口烦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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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渔陵矶。
打着“信”字旗的龙骧边数万骑踏雪而行,人人刀矛雪亮,精神抖擞,坐下战马威武雄壮,战意昂扬。
独孤信一身狻猊黄金甲,映在雪地之中,如日光般耀眼。
他的身后,跟着一袭霞光铠的独孤伽罗,头上梳着无数条小辫,更显得英姿勃发,娇美动人。
大军正行间,忽有前方探子来报:“报!——将军,前方有魔族大军乘艨舰一百八十只,约十万余人,破河而来,似是要攻打我军!”
“咦,夜宸这么快就知道我军的行踪了?行动如此快速!”独孤伽罗坐在马背上,手提提卢无双铧,跃跃欲试:“哥哥,不,独孤大将军!”她嘴角弯起一个甜美的弧度,看着自己的哥哥:“请大将军准属下出战,打这头一战!”
“不。”独孤信微一抬手,拒绝了她的请求,目光沉稳,面上淡淡一笑:“夜宸定是知道我来了。若他定要与我决战,以十万对我军十万,他没有胜算,所以他之意,不过是试探我军虚实与作战之决心罢了!他知道我独孤信善于带兵作战,犹精水军,万不敢真的渡河与我云中水师而战——”
他转过头去,吩咐副将:“传我命令,不用理会,大军继续前进,与天策军相会于渔陵矶!”
“龙骧将军,你说的真的没错么?”独孤伽罗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哥哥:“那夜宸以魔将杀神名声昭著,可不是胆小如鼠之辈!”
身后,徐彦达将军拍马赶了上来,看着独孤伽罗呵呵笑道:“小姐就请放心了!我跟随独孤将军大小数百战,他从无估计错误过!”
果不一会儿,探子来报:“报!——敌军将我军撤离,一百八十般艨舰停于河中,却并未再前进一步!”
“哇!——!”独孤伽罗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一股崇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向着独孤信调皮的一抱拳:“龙骧大将军神机无敌,伽罗佩服得紧!”
“别闹!”独孤信神色不变,制止了妹妹:“驾马!去见见传说中的天界武神将、我幻国新任的三军统帅天策大将军卫潇!”他加快一鞭,催马前行,似乎相比起河上对决,他更急于见到这个传闻中带领幻国军队屡战屡胜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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