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卫潇的语声有些茫然:“我在执妄境中,感觉自己快要死去,忽然听到了你的声音,它就好象一道定魂符,突然凝定了我的心神……浅予,你怎么了?”
“我……”白浅予低低啜泣,在听到他久违的熟悉的声音的那一刻,她一直坚强挺住的力量轰然崩塌,却极力的压抑住自己,不让他听出来:“我被困在了自识镜中,它正在杀死我!”
“浅予……”卫潇的声音立刻紧张了起来:“自识镜只是一个魂识仙器,不会杀人的,它怎么会……?”
“它识别不了我的魂宿兽,把我当作异类了吧!”情急之下,白浅予冲口说了出来。
那头沉默了一下。
过了片刻,传音手镯上的蓝光才又再度亮起:“浅予,别害怕。”卫潇的语声温暖而镇定,慢慢道:“你闭上眼睛,试着想象眼前是一片森林,古老而幽深……”
白浅予依照他的话,慢慢闭上了双眼。
“你现在正走近那片森林,你看到了参天的古木神树,千年青藤正从树枝上垂落,你抬头仰望,看见阳光正透过神树的林荫照射下来,像繁星般在空中闪烁,有些刺眼,却十分晶莹美丽,透着不可神摸的静谧,照射下来的光影,若隐若现,在悠扬的左右摇晃着……”
卫潇的语声停顿了一下:“浅予,你看见了么?”
白浅予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嗯,我看见了。”
在卫潇的语声中,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正在走进那个古老的森林,脚下踩着堆积得几层厚的细碎落叶,从她这头的树林往那头望去,无尽的绿色显得有些空洞,那些含苞待放的嫩芽,仿佛被刀忍般的风摧残着,慢慢坠落在地上。
卫潇的语声响了起来:“现在,浅予,你想象你在森林中看见了一只动物,它正从灌木后钻了出来,现出身形,用警惕而又温润的眼神张望着你,好象是在觅食,又好象是认出了你是它的主人……”
“嗯……”随着卫潇的语声,白浅予的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个动物的形象。
它有两只尖尖的耳朵,浑身毛茸茸的,覆盖着一层火红的毛,它的脸很小,眼珠漆黑,眼神明亮而又带着……某种戏谑,它的腹部有一条白色的毛,火红的尾巴,尾尖上也是白色的,它的四只脚轻轻的踏着地面,脚爪也是白色的,踩在一片火焰之中。
“看见了吗?”卫潇轻轻的问道。
“看见了……”白浅予道。
“那么,你现在睁开眼睛,看着自识镜的中心。”
白浅予依言睁开眼,惊讶的发现,就在自识镜的中心,现出一只红色的火狐来,那只火狐双目漆黑而湿润,朝着白浅予呲牙咧嘴,露出一口尖牙,忽的猛然跳了起来,自镜中跃出,带起一团火焰,向着白浅予扑了过来!
“啊!……”白浅予下意识的抬起双臂护在身前,感到两排尖利的牙齿咬在了自己的右手手背之上,又麻又痛。
紧接着一团东西落在了她的身前,伸出湿漉漉的舌头,在她的脸上舔了舔。
白浅予打开手指,小心翼翼的从指缝间望了一眼,只见一只毛茸茸的狐狸头,两只黑漆漆的眼珠,也正在望着她。
她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来,只见手背上两个深深的牙印,突然亮起一道红色的光芒,似乎直钻入手心,牙印消失了。
“别怕,”似乎是感知到了一般,卫潇的语声响了起来:“那是星宿兽认主,它咬了你,是在你身上做下记号,从此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那一束照在白浅予身上的光芒消失,白浅予顿时感觉到周身轻松了许多,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蹲着身子,在火狐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从此后,你就是我的了吗?真的不敢相信,象是在做梦呢!”
火狐仰起头来,明亮的眼睛望着她,尖尖的鼻头在她手心蹭了蹭,嘴巴忽然咧了咧,那竟然是象一个人在笑。
白浅予吃了一惊,蓦的想起这火狐可不是一般的狐狸,乃是二十八宿兽中的“心月狐”。
心月狐是东方苍龙第五星,为龙小腹之精,属火,据说十分通灵,喜好游戏人间,常为主人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白浅予将手在它头上拍了拍:“你不会是上天派下来给我制造麻烦的吧?哎,不管怎样,你都认我主人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带上你吧!”
她站起身来,心月狐也自然而然的跟着她站起身来。
便在这时,那面光芒无穷流转着的自识镜,忽然轰的一声,从中间破碎,直至镜的边缘,无数的白光碎片飞舞了起来,然后消失。
镜后,现出了另外一个世界。
自识关被破了。
“卫潇,”白浅予欣喜的道:“我通关了,这就来找你!”
停顿了一下,她又道:“可你怎么知道能用冥想的办法找到魂宿兽呢?”
过了一会儿,传音手镯上的蓝光才重又亮了起来,卫潇的语声传了出来:“我只是想,可以通过冥想的办法骗过自识镜,让它产生魂宿兽。”
“冥想的办法?”白浅予惊呼了一声:“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可是……”她想了一想,道:“自识镜是黄级仙器,怎么会那么轻易被我这么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用冥想所骗倒?”
那边又沉默了一下,半晌才传过卫潇的声音:“因为……你不是一个凡人。”
白浅予心头一震!
是真的么?……聪明如卫潇,其实早已发觉她并不只是一个来自另外世界的凡人么?他其实早已知道,只是她不说,他便不问。
他那么沉默,那么深沉。
他总是迁就,总是纵容。
“卫潇……”白浅予只觉得眼眶湿润了起来,她飞快的擦了擦眼睛:“你等着,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然后那头,却久久的没有回答。
传音手镯上的光芒黯了下去,再也没有亮起。
“卫潇、卫潇!……”心中仿似有种不祥的预感,白浅予连忙朝自识镜奔去,穿过镜中的传送门,脚下的心月狐也紧紧跟上,一人一狐,很快消失在传送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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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沙碑耸立,黄沙漫天。
夜宸紧紧跟在卫潇身后,穿过怪异境。
然而奇怪的是,当他一步踏入这重新的幻境,却发现眼前一片荒芜,早已没有了卫潇的身影。
只在一个刹那间,他便和卫潇走散了,他们被幻境分开,各自进入了不同的幻境之中!
在卫潇踏入执妄境的时候,他一脚踏入了情爱境。
头顶上空响起一个苍茫的声音,念着谶语:“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夜宸等那声音念完,心中冷笑一声:“原来这里便是情爱境了!”
只可惜,象他这样的人,心中既无情,也无爱,什么亲人兄弟,父子恩情,早已恩断义绝,什么一夕欢爱,两情相悦,也早已被他一手葬送,他现在无情、无义、无爱,——区区一个情爱境,又能奈他何?
他脚步坚定的,向前走去。
这片沙漠很奇特,无望是一片荒凉苍茫,越往前走,渐渐的出现了盆地,和洼地,夜宸在烈日的黄沙中,一直不停的行走,每一步,几乎都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如一头耐力极强的骆驼般,以保存体力的最佳方式行走着。
他知道,在这样荒凉酷热的沙漠中,不能浪费一分力气,更不能过度消耗身体内的水分。
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上水源。
日头愈来愈烈,烈日当空,夜宸苍白的脸上,汗水细细的渗了出来,铁甲似乎愈来愈沉重,披在身上也愈来愈闷热。
然而在极坚苦的绝境中训练出身的他,仍然保持着军人的沉稳,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他的表情凝肃如岩雕,只有一双眼睛是活动着的,绽放出赤青的光芒,望向远处。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以他的洞察之眼,却仍然看不到尽头,连绵的洼地起伏外,还是洼地。
他在烈日下的沙漠中不停的行走着,直到眼前一片眩晕,烈日的光芒忽然化作五彩,在他眼前杂乱的闪烁着,他才终于倒了下去。
嘴唇干裂,手指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了一般。
一只食尸鹫在空中盘旋着,收敛了翅膀,落在了不远处。
它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极有耐心的守候在旁边,等着铁甲军人的死去。
另外两只,三只食尸鹫也跟着落了下来,阴鸷的眼睛,都在盯着沙漠上的那一具身体。
铁甲包裹着的身体仿佛死去了一般,良久一动不动。
终于,有只食尸鹫忍不住飞了起来,落在了那具俯卧在沙漠中的身体上,踩着身体的后背走了两步,铁嘴如钩,一嘴向着裸露在外的脖颈血管上啄了下去!
“唰!”的一声利响,一道剑光闪过,食尸鹫惊飞而起,却被利剑一剑斩成开半,从空中掉落了下来,黑色的羽毛飘洒着落下。
另外两只食尸鹫立刻恶狠狠的扑了过来,扑扇着翅膀啄向奄奄一息的军人。
夜宸的手指一动,紧扣着天诛剑剑柄,又是一剑,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剑,在两只食尸鹫身上一掠而过,空中发出一阵哀鸣,两只食尸鹫庞大的身躯掉落了下来。
夜宸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过去,抓过一只食尸鹫的尸身,从断裂的腹部中疯狂吸吮着鲜血。
鲜血的滋味腥涩,然而在此刻渴极的军人嘴中,却无异于佳酿清泉。
鲜血被他一大口一大口的吸入腹中,又饥又渴的腹部慢慢感受到了一股暖意,他的体力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他拄着天诛剑,从地上摇晃着站起,却忽的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带起漫天的黄沙,整个沙漠中的天气突然变了!
风沙肆虐下的沙漠,变得一片昏黄,天地间充满了狂风的怒号。
几株沙漠中的枯黄的复活草被吹得连根拔起,随着狂风在空中打着旋的飞舞。
夜宸运起“狂浪九转”神功,在风沙中不停的移动脚步,随着风势变幻身形,渐渐的移动到了一堵沙墙后面。
他将身躯缩在沙墙之后,抵御着狂风,不知等了多久,漫天的绝域风沙终于过去,他这才从沙墙之后慢慢抬起身来。
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风沙吹开了这一片死寂的荒漠,露出了千年的烽燧、魔鬼般风蚀的地貌、还有时隐时现的湖泊,以及一片残破的城廓。
交织构成了一片神秘莫测的传奇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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