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白浅予拍着男子的脸颊,然而他却只是颓然的倒在她怀中,眼睛紧紧的阖上。
白浅予怔了一怔,将男子小心的放倒在地面上,连忙奔到田间的泥塘边,双手捧起一大捧水,含在口中,然后拼命奔回,往男子脸上用力一喷!
一串水珠雨雾般溅开,冲开他脸上的污渍,那竟是一张极其姣好的面容,恰如梨花带雨、白露凝荷,比女子都要娇美十分,白浅予看得不由一愣。
甚至怀疑这白衣琴师是女子所扮。
琴师缓缓睁开了双眼。
正好对上白浅予的视线。
白浅予连忙移开目光:“你醒了?”
琴师痴痴的看着她,并不答话。
“你……”白浅予刚要说话,却发现琴师双目中瞳孔陡然放大,然后他忽的奋力扑起,将白浅予压在了身下,两个人在地上骨碌碌的一滚,竟然滚下了田埂,沾了一身泥浆。
与此同时,空中响起一阵扑楞楞振翅的声音,一阵大风刮过,一只巨大的火红色身影从他们头顶掠过。
如同一辆巨大的马车在头顶辗过。
白浅予和琴师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就见一只九头妖身的巨鸟,从他们头顶飞过,火红的翅膀扇动如火焰,停在了远远的村子屋顶上。
跟着白浅予觉得脸上一湿,一股腥热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赶紧伸手一擦,发现竟然沾了一手掌的鲜血。
“别动!”琴师忽然抓住她沾满鲜血的手:“那是鬼车,又叫九头鸟,据《白泽图》记载,它喜欢吸食人魂魄,原来曾经有十个头,但其中一个头被天狗咬了下来,那一个头的断颈处就会不断有血淌出,它落到哪里,哪里就会遭遇灾祸,它的血落到人身上,这个人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他的语声细腻而温柔:“但我的唾液却可以阻止它。”
他握住白浅予的手掌,嘴唇轻轻贴上了她的掌心,舌尖轻轻的舔舐着。
白浅予下意识的将手掌一收,却被他牢牢握住。那样文弱的人,手力竟也大的惊人。
琴师舔完她掌上的血,看了她一眼,目光如水氤氲,又俯下头去,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舔舐着。
他的唇落在她的脸上,却冰凉得惊人。
简直不似一个活人。
白浅予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琴师抬起头来:“冷到了你了?”
白浅予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冰?”
琴师淡淡:“我生来就是如此,习惯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空中扑楞楞的振翅声,那只停落在屋顶上的巨大鬼车,摇晃着九只脑袋,振翅而起,向他们扑了过来!
九只头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发出惨厉的叫声。
火红的身影再度向着他们扑下!
琴师连忙举起双臂,遮挡在了两个人身前。
“没有用的!”白浅予叫了一声,一把推开琴师的臂膀,从地上爬起,九连环戒对准了空中的鬼车,喝了一声:“剑出!”
“嗤”的一声,一道白色剑气从戒指上闪电般射出,射向鬼车,鬼车万料不到这凡人竟然还能驱动仙气,大惊之下连忙止住身形,振翅冲天而起,却还是有几片火羽从天空中掉落了下来!
鬼车俯视着地面上的白浅予,九个头发出愤怒的唳叫。
然而它再次敛翅,向着白浅予俯冲了过来!
这一次,它的来势更凶!
九个头中同时冒出了贪婪的火光,似乎正在思虑由哪只头来吸食这个凡人的魂魂。
白浅予连忙再次将九连环戒对准鬼车,她的衣裙被鬼车翅膀扇动的巨风吹得飘飞了起来,脸上被刮得生疼。
然而她拼命稳住身形,接连喝道:“剑出!”
“剑出!”
“剑出!”
三道剑气从她指间的九连环戒上飞出,射向空中的鬼车,然后鬼车竟是悍然不惧,任由那三道剑气悉数打在它身上,打下数片火羽,它庞大的身躯仍然如一辆战车般向白浅予辗压了过来!
九只鸟头瞬间在白浅予视野里放大!
每只鸟头都露出了恶狠狠的目光!
“啊!——”白浅予惊叫了一声,双手护住了头,感觉下一刻便要被它九只鸟头撕个粉碎!
然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衣琴师,看向鬼车,忽的手腕一翻,一颗田间的小石子凭空而起,落入了他的手掌之中,他中指一弹,那粒小石子应手而出,打在鬼车最中间那只头的右眼上,打得头重重一偏,鬼车吃痛,发出九声重叠的尖叫,忽然惊惧的向上飞起,窜入了天际。
它仓惶逃窜的身影正好落入了白浅予的眼中。
她放下双臂,看着地面上躺着的柔弱琴师,吃吃道:“你……将它打跑了?”
“嗯,”琴师神情淡淡:“我早说过,我是鬼车的克星。”
白浅予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用一颗小石子吗?”
“可能是我的运气比较好,恰恰打中它的右眼了吧。”琴师仍是淡淡,看着白浅予:“扶我起来。”
白浅予连忙弯下腰,将琴师从田埂间扶了起来。
“我气息不通,双腿还是无法行走,”琴师在田埂上坐下,殷殷的看着她:“姑娘,还是要劳烦你送我一程。”
“可是,我还是拖不动你啊……”白浅予有些为难的道。
“唉!”琴师叹息了一声:“看姑娘一身仙灵之气,还以为姑娘有些法术。”
他四面一望,忽然抬手,指着东南面道:“姑娘就用那个载我吧!”
白浅予循着他的手指望去,见是一辆牛车,倾倒在地里,几步开外,倒卧着拉车的牛,早已死去多时。
她走了过去,吃力的将那只牛车扶正,再用两手拉着辕,将它拖了过来。
然后将琴师扶上了牛车:“你坐稳了!”
琴师指了指地上的黑布包袱:“还有我的琴。”
白浅予将包袱捡起,扔到车上,包袱中的琴发出“嗡”的一声。
琴师心疼的抚摸了包袱一把,如同抚摸一个初生的婴儿般:“小心些,这琴可是我的命根子!”
白浅予长这么大,从没干过这么重的力气活儿,扶着车辕喘了口气,道:“你这琴太沉,若是我中间拉不动了,就得将它扔下!”
“那将我扔下好了,”琴师痴痴的看着黑布包袱:“这琴伴了我二十年,我若死了,这琴就赠予姑娘,权当报答好了!”
“真是个酸腐琴师……”白浅予咕哝了一句,将两手的袖子挽起,将牛车拉动了起来。
浑然不觉身后的牛车上,白衣琴师舒适的躺在了车板上,一手枕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流云一丝一缕的飘过。
那丝丝缕缕的流云,不绝的落入了琴师的眼瞳中,仿佛他的眼瞳如天空般辽阔,包罗了世间万象,却又如苍天般无情。
他的眼睛一眨,眼中的神色转换,从牛车上支起头,看向前面奋力拉车的白浅予的背影:“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我姓白,名叫浅予!”白浅予正奋力的将牛车拉过一个小坡,半晌方道。
“哦,”琴师倚着手臂道:“若深情总被辜负,余生尽予落花,不浅不疏又何妨,浅予浅予,浅浅予以情深啊!”
白浅予微微一怔,回过头来:“你竟然能解我的名字?”
琴师瞟了她一眼:“这大约是因为,我和姑娘总是有些缘份的。”
“不然,姑娘何以单单会在此荒芜无人的小村救我?”
“小猫小狗我也会救的,”白浅予转过头去:“我还救了一棵长着三片叶子的草,一只长着红毛的小狐狸。”
琴师失笑:“原来在姑娘心里,我跟那些小猫小狗,小草小狐狸也没什么分别。”
白浅予想了一想:“好象是吧……也有些不同。”
琴师好奇道:“有些什么不同?”
白浅予道:“小猫小狗不会说话,小狐狸也不会,除了你和那棵三叶草,还会陪我说说话。”
琴师奇道:“还有会说话的草?”
白浅予道:“是啊,它还有个名字,叫做烧,烧仙草的烧。”
琴师道:“那姑娘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白浅予顺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琴师道:“在下墨归云,墨雨山河雨倾落,卷尽天风尽归云。”
“墨……归云,”白浅予想了想:“好陌生的名字。”
她心里想的是:《异世书》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啊,难道是个NPC么?
墨归云淡淡一笑:“姑娘觉得我好陌生,我见姑娘却分外熟悉。”
他顿了顿:“倒好象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想不起来。”
白浅予道:“你家乡是在哪里?”
墨归云将手往北天方向遥遥一指:“北辰星所照耀的地方。”
白浅予好奇道:“你家里人放心你一个出来么?”
墨归云道:“我家里并没人了。”
白浅予连忙道:“对不起!”
想了想又道:“象你这么一介文弱琴师,背着一面琴,孤身一人行走在这强者横行的乱世,你不害怕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墨归云摇了摇头:“我自出生起,便酷爱弹琴,平生所愿便是一路走,一路将琴声弹遍四方,让每一个听到我的琴声的寻常百姓,能因我的琴声,想起平生所喜所悲、所忧所泣之事,那么,就算是因此丢了性命,我也便满足了。”
白浅予若有所思道:“这个愿望听起来寻常,却是极不寻常的一个愿望。”
墨归云淡淡一笑:“姑娘没有什么愿望么?”
“我的愿望……”白浅予想了想:“我的愿望有很多,不过此刻我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愿望,”她回过头来,朝着琴师一笑:“就是听你弹琴。”
——她实在很好奇这么样一个奇怪的琴师,能弹出什么样的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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