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小狐狸嘴中喷出的一团细小火焰,一出口便蓦的变大,眨眼间竟大过鬼车喷出的火焰,反而将鬼车喷出的妖火吞噬,一股脑的向着鬼车烧了过去!
鬼车万料不到这样一个毛团团的小东西,竟能发出异火中足有九级品阶的九幽焚天炎,大吃了一惊,被小狐狸的火焰反扑过来,猝不及防,竟将一只鸟头烧着,待它挣扎而出时,那只鸟头烧得片羽不剩,只剩下个黑乎乎的光秃秃的鸟头,其余八只鸟头看着这只难看的鸟头,想笑又不敢笑,于是一同气愤的看着小狐狸。
心月狐同鬼车一样,都是火属妖兽,这下两种同属性的妖兽斗法,鬼车被激得杀心大气,立时振动翅膀,九只鸟头一同张开,向着空中的小狐狸喷了过去!
九道烈焰从空中熊熊而下!
小狐狸也不甘示弱的再次张大了嘴巴,喉中正待要喷出一丝火焰,却被腾身冲上来的卫潇一把抱住,将它甩给了站在地上的白浅予:“接着!”
然后卫潇手中的昊天剑一挥,数十道剑光顿时扇子一般展开,将他头顶封了个水泄不通,同时护住了下面的所有人,那些火焰被挡开,四散向屋中飞溅了开去。
白浅予一把接住了小狐狸,将它紧紧抱在怀中:“幸亏卫潇丢你下来,你这个不要命的小东西,连鬼车都敢斗,它可是上古妖兽,它的九道妖火下来,非要将你烧成个小煤球不可!”
小狐狸本来要吐出口的火焰没出来,差点儿被自己呛着,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转动着黑亮的大眼睛,一脸委屈的望着白浅予。
此时,鬼车的九道妖火被卫潇一剑挡开,顿时更为恼怒,铁柱般的鸟腿在屋顶一踏,屋脊顿时嘎嘎作响,断裂了开来,无数砖瓦飞石从上跌落!
同时,鬼车巨大的身子从上冲下,带着烈焰钻入,向着卫潇扑了过去!
屋中空气顿时灼热,似乎随时都能被点着。
白浅予只觉得屋内温度高得发丝几乎都要融化。
卫潇双手在胸前一合,昊天剑立于眉间,双目一闭,蓦的张开,昊天剑挥出,剑身上蓦的涌出一道金光闪闪的电光,向着鬼车射了过去!
这是他凝聚全身灵力发出的昊天剑十级绝招:倚天电击!
鬼车整个巨大的身子已扑到,眼见卫潇剑尖上电光已近在咫尺,即将穿透胸膛,顿时大骇,九只鸟头同时发出怪叫,振动着双翅,扇出巨大的火焰扑向卫潇!
同时它巨大的鸟身向上飞起,意图躲开卫潇的全力一击!
卫潇脚步一踏,竟自它双翅扇出的烈焰中踏出,手中昊天剑电光闪动,不依不饶的追击了上去,眼见便要刺入鬼车胸口!
鬼车庞大的鸟身向后弓起,九只脑袋勾下来,一起望着卫潇手中的昊天剑,发出惊骇的叫声,声震屋宇,一片砖石纷落!
正在这时,白衣一闪,原先敛着袍袖躲在屋角的墨归云忽然抢上前来,奋不顾身的扑向他们中间地面上的黑布包袱:“我的琴!那可是我的命根子!”
卫潇见状,手中昊天剑顿时电光一熄,剑尖猛的掉转,让了开去。
墨归云一把将黑布包袱抱在身上,如同抱着心爱的情人般,将脸贴在上面,喜极而泣:“琴啊,幸亏没有伤着你!”
卫潇看了他一眼,头顶上方,那只鬼车避过这一剑,顿时喜出望外,飞到上空,震动双翅,九只鸟头仰天发出长啸!
然后,九只鸟头摇动着,鸟嘴张开,簌簌喷出九条长龙般的火焰,向着屋子四角落了下去!
那些妖火落下,见物即着,瞬间便燃起熊熊大火,迅速的将屋子烧着,整间客栈立时便被包围在一片烈火之中!
墨归云刚刚抱起琴,一见四周,顿时吓的身躯颤抖,琴从手中跌落:“快看!屋子、屋子烧着了!”他目中露出惊惶之色,滚滚浓烟袭来,将他连呛了几口,顿时不辨方向,半步也挪不动了。
这座客栈本已腐朽不堪,此时更是经不起大火燃烧,不多时便摇晃着,在熊熊烈火中轰然塌下!
“这个酸腐的琴师!”白浅予本来已跑出数步,回头瞥见一角白衣还缩在屋角,连忙回转身来,一把拉起墨归云的手,一手捂住口鼻,向外冲了出去!
滚滚浓烟,仍然自白浅予指缝间扑入,白浅予呛了几口,脚步稍滞,头顶一根巨大的屋梁带着熊熊烈火忽然断烈,滚落了下来!
眼见便要砸在他们身上!
身后忽然一人冲出,抓过白浅予的右手,沉声:“跟我来!”
那只手握入掌心,白浅予立刻心底一阵踏实,那是卫潇的手。
卫潇用力将她一带,三个人顿时冲出了几步,身后,横梁带着烈焰落下!
卫潇拉着白浅予,正要奔出,白浅予却忽然觉得左手一空,墨归云竟然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向屋内跑去!
“危险!快回来!”白浅予一把想要抓他,却只抓住他的一角衣袖,“哧啦”一声断开,他的人已经冲了回去!
“我的琴……”墨归云脚步踉跄着,一袭白衣眨眼间便被浓烟和火焰淹没。
白浅予手里握着一截白衣袖角,脚步一动,刚要追进去,这座百年客栈却已嘎啦啦轰然塌下,烈火冲天而起!
“来不及了!”卫潇忽的一手揽住白浅予的腰,向外奋力一扑,两个人的身躯腾空而起,身后,无数道火舌燃烧着,将他们的衣角烧着!
卫潇抱住白浅予,着地一滚,将两人身上的火焰压灭,两个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回转过身,看着身后的熊熊大火。
整座客栈已完全淹没在大火之中,被火光吞噬。
火焰烧着百年朽木,噼啪作响。
巨大的鬼车自火焰中升起,浑身带着飞舞的火焰,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升上了高空,如同一团火烧云般飘向高天,眨眼不见。
那一眼,是九双眼睛的仇怨。
被鬼车记恨的人,它将一直追逐,直到天涯海角。
“小墨!小墨……”白浅予眼望着熊熊大火,缓缓跪了下来,眼中流出了泪滴。
“那样的大火,他没法出来的……”卫潇蹲下身,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各人自有天命,他爱琴如命,那便是他的命,不要难过了,浅予。”
“可是……”白浅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很难过……”
身后,静静的站着三叶草和小狐狸。
三叶草看着白浅予,心有所感的伸出一只叶片摸摸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看到了没,人类就是这么多愁善感,还是咱们做草木兽类的好,你看,大火一起,我立刻就跑的飞快,浑身上下一片叶子都没烧着。”
小狐狸歪过脑袋,一言不发的望着它。
三叶草忽然用一只叶片掩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自觉失言,连忙解释道:“嗯,那个……我是说,象我这种草木属性的,对火最敏感,所以我不得不先拔足而逃了。”
小狐狸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开了两步,很是嫌弃的样子。
“别走呀,小阿火!”三叶草连忙跟了过去:“那个那个,我是说,起火的时候,最要紧的是保命对不对,行走江湖,安全第一!等等,阿火师弟、阿火师弟!”
白浅予用手在泥土中挖了个浅坑,将那截白衣袖角放入,然后将泥土推上,掩了起来。
泥土中还带着大火烧过的温热。
白浅予合起手掌,朝着小坟拜了拜:“小墨,你没有什么可以留下的了,我就将你的这截衣袖,为你做个衣冠冢,他日若有缘,我再来这里拜祭你,为你烧几本你喜欢的琴谱。”
卫潇扶着她,白浅予缓缓的站起身来。
“走吧。”卫潇牵起她的手。
一阵萧瑟的风吹过,吹起地上的残烬,白浅予刚要转身,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那座简陋的孤零零的小坟。
在这荒野之中,安静的葬着一名白衣琴师。
他爱琴如命,却是不为世人所知的绝世琴师。
“这琴伴了我二十年,我若死了,这琴就赠予姑娘,权当报答好了!”
“姑娘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么?我叫墨归云,墨雨山河雨倾落,卷尽天风尽归云。”
“我自出生起,便酷爱弹琴,平生所愿便是一路走,一路将琴声弹遍四方,让每一个听到我的琴声的寻常百姓,能因我的琴声,想起平生所喜所悲、所忧所泣之事,那么,就算是因此丢了性命,我也便满足了。”
他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竟然清晰的印在白浅予的脑海中,不知为什么,挥之不去。
温雅如玉,绝代风华。
他却死了。
短暂的相遇,如同流星般划过。
他从此将长卧于荒野地底,听流泉呜咽,伴星月长眠,看秋花几度开谢,春风几度来去,人生在世,天地万物,世间万籁,又何尝不是一首琴曲?
他应该于愿已足,死得其所。
白浅予的目光,再次落在坟头:
墨归云,真的只是个NPC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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