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眼角扫了扫众人,吸了一口气,将右手一张牌缓缓翻了过来。
红二点。
竟然是一张地牌。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这地牌只有两点,是所有牌中点数最少的牌,但它与尖七牌却恰恰凑成了九,也就是地高九,如此一来,这一对牌,便已不小了。
而任水寒手中一张牌,乃是一张杂七牌,如若没有两点牌,或者另一张杂七牌成对,是绝计赢不了真真的。
真真还未算得清楚,见浪却已略略有些激动起来,盯着桌上的珊瑚杯,心中暗暗想道:“这只宝贝,只怕十有八九便是真真的了!”
众人这时的目光,已齐刷刷转移到宁无欲面前的另一块牌上。
每个人的呼吸不由略略紧促了起来。
反倒是宁无欲本人,依旧是板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棺材脸,唇角微抿。
白浅予也有些紧张了起来,低声道:“我这牌赢的可能性小,该不会是已经输给真真手上的牌了吧?”
卫潇道:“我反倒觉得他手中的那副牌,很大。”
白浅予道:“为什么?”
卫潇道:“你还记得在长乐赌坊时,你给我讲的微表情么?”
白浅予:“记得。你说宁无欲但凡是要赢时,右眼眼角会无意识的跳动一下,而如果是他觉得自己要输时,左边眉尾却会抖动一下。”
卫潇道:“那你还记得宁无欲刚拿到这两块牌时的表情么?”
白浅予想了想,惊道:“他那时……他那时好象右边眼角跳动了一下,难道他拿了大牌?”
卫潇道:“那时他只是拿到了自己手上的两块牌,对另两家的牌还一无所知,下意识的却流露出要赢的表情,这说明他不仅是拿到了大牌,而且这两张牌还非常大,大到在他不用知道另两家起的什么牌的情况下,他就几乎能断定自己赢了。”
“所以,”他缓缓道:“我猜他手中的另一块牌,很可能就是——丁三牌!”
“什么?”白浅予的声音突然抬高。
众人的目光转了过来,她连忙咳嗽了两声,掩饰了一下。
又悄悄道:“你说他的手上是,一块二四牌,一块丁三牌,乃是‘至尊宝’?”
卫潇忽又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白浅予悄悄捶了他一下:“你这不是等于没说?”
卫潇道:“博奕、博奕,双方拼的不过是在彼此不知道对方手中有什么牌的情况下,心理上的较量,虽不十分中,亦能中九分,——我在长乐赌坊之中,不也是以此来赢他的么?”
白浅予点了点头。
此时再看向场中,宁无欲已经捋了捋袖子,慢慢去揭右手边的那块牌。
他似乎知道大家此时的心理,众人心中越是焦急,他那动作反而越是缓慢,缓如手臂上悬着一个无形的重物般。
卫潇见他有意戏弄众人,心中更加认定他手中握的是一副大牌。
只见宁无欲的手缓缓垂落,在那张覆着的牌上一翻,将牌面翻转了过来。
红一点,白五点。
竟是一张幺五牌。
俗称铜锤,或者零霖六。
也就是六点。
众人见状,不由又发出一阵惊呼。
只是这阵惊呼却与前面那阵不同,是略有些失望的惊呼。
只因这六点虽然大,但若是与宁无欲手中的另一块牌二四牌凑成一对,六点加六点,等于十二点,取个位数也不过是两点,极小。
宁无欲淡定的看着众人:“诸位看官很失望么?然而在宁某看来,这牌面已经不小了。”
简七失声道:“两点还不小,莫非宁庄主就赌任公子手上的那副牌,只有一点?”
宁无欲微微一笑,还未说话,老陆猛的省悟道:“这二四牌乃是大猴,也就是宝牌,在这种情形下,大猴和小猴是可以互替的,也就是这张二四牌,也可以当丁三牌使,那么,”他顿了顿:“宁庄主手上这副牌,也可以算作是六点加三点,也就是九点!”
朱翼听得双眼不由放出光来。
他可是押的宁无欲,是最不希望宁无欲输的。
简七却嗤笑了一声道:“就算是九点,却也是个杂九点,比不上真真姑娘的地高九,宁庄主这牌,最少是已经输给了真真姑娘了!”
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他此刻已经胜券在握,知道他押的真真,起码赢了宁无欲,这悬在胸口的心,便也就放下了一半。
若是任水寒手上的牌再不好些,真真便可以赢下至宝瑚瑚杯,而他也可以将另外两家的宝物龟宝、履水珠尽收入囊中,想到此节,唇角不由下意识的露出一丝笑意。
朱翼却也不气馁,只呵呵笑道:“我要赢便跟白姑娘一起赢,要输,便跟白姑娘一起输,那我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
简七冷哼了一声:“傻子!”便不再理会他了。
卫潇看了一眼白浅予,白浅予悄悄在他手上掐了一下:“不许吃醋!”
卫潇忍痛道:“没有吃醋。”
话虽如此,却不由往朱翼那里望了一眼。
低下头来,却不由暗暗思忖:“原以为宁无欲手中拿的即便不是至尊宝,也是一副至少有半数胜算,压倒其作两家的大牌,但他手上这一副牌,虽说不上小,但轻易便输给了真真,他是老手,不可能算不出输赢机率,”眉头微皱:“难道我先前竟将他看错了么?”
此时只见众人目光已转至任水寒身上,便等着他掀开最后一张牌,揭晓谜底。
岂知任水寒看起来竟似乎比宁无欲还要淡定,先是顺了顺身上紫衣貂裘的皮毛,又理了理胸前垂落的微乱的发丝,这才道:“诸位现在是不是特别想知道任某手中这块牌,究竟是不是一张天牌,或是一张杂七牌,还是一张别的什么牌?这一场赌局,咱们三人之中,究竟是谁胜、谁负、谁不胜不负?”
众人还未回答,常胜平素虽镇定,此刻却是发了急,咽了咽口水道:“任公子,我的履水珠都已押在你的牌上了,你还不赶紧开了来让我们大家瞧瞧!”
任水寒微微一笑,道:“既然常兄弟如此急,那这块牌,就由常兄弟来代我开吧!”
常胜一愣,道:“我?”
任水寒点了点头。
然后他将手在轮椅扶手上一拨,轮椅退后,向后转了开去,缓缓往他的房间驶去。
他的语声却悠悠传了过来:“卫兄可是公证,说好的赌注,都便算数。”
卫潇闻言,眉头一皱,沉默不语。
常胜愣愣看着任水寒转身离去的背影,半晌方道:“卫兄,那这牌,便由我来开?”
卫潇点了点头:“他既委托了你,你但开无妨。”
语声却略有些沉重。
常胜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几步走了过去,抬起手,将桌面上任水寒留下的那块牌翻转了过来。
红六点,白六点。
竟然是一块天牌,文牌中最大的牌。
又名长六。
任水寒手中原有的一张杂七牌,并不十分好,但配上这张牌,却又正好凑成了天高九,压倒地高九,和杂九牌。
也就是说,这一场赌局,任水寒赢了!
常胜手中握着那张天牌,不由激动得颤抖了起来,几欲哭泣:“赢了!我赢了!我竟然……赢了!”
这么一来,不但朱翼的龟宝,便连简七的那颗号称八海之珍的“明月心”,都要被常胜一气收入囊中。
朱翼有些难过的看了看白浅予,失去龟宝虽然令他心疼,不过他更心疼的是她。
他也忽然明白任水寒跟卫潇说那句话的意思:“卫兄可是公证,说好的赌注,都便算数。”
那意思是说,不好意思,我赢了白姑娘,白姑娘这几日可要在我的房中陪我,卫兄,请你多担待些。
朱翼并不笨。
他也看出其实卫潇早已明白了任水寒那句话的意思,所以卫潇的脸色并不太好。
他本想去安慰白浅予几句,但看白浅予一脸愁容,卫潇抚着她的发丝劝慰,愣了愣,抬起的脚步也便放下了。
真真没有什么胜负,她虽输给任水寒,却又赢了宁无欲,夹在中间,这场三角赌局,赌的不过是一个珊瑚杯,所以也便没她什么事了,她乐得走到船舷边,吹着海风,美丽的眼睛望着微微起伏海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场赌中输得最多的两个人,一个是宁无欲,一个是简七。
但这两个人,却偏偏看起来最不难过。
宁无欲是替白浅予赌的,输赢皆不关他痛痒,他不过是亲自下场,赶了一场热闹,是以脸上一脸轻松,但面上仍然过不去,走到卫潇和白浅予面前,象征性的安慰了他们两句。
比如:“胜败乃兵家常事,博悬于投,不专在行,这番输赢,纯属运气,白姑娘只不过是运气不太好罢了!”
又比如:“我空有一双天眼,可以透视牌面,这任公子纵是家势再大,也不过一介凡躯,与凡人下赌,真是憋死。”
一边做出一脸愁容,一边却又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这人心眼甚小,最是记仇,自从长乐赌坊当众输给卫潇后,处处跟他作对,今朝好歹捞回一点本,虽不是自己赢了卫潇,便能令白浅予输给任水寒,还不得不去陪他三天,看着卫潇难过,他便高兴得跟自己赢了他一般。
白浅予不耐烦道:“宁庄主猫哭耗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完了没?完了就请到一边凉快去,我跟卫潇还有些话要说。”
宁无欲此时正在高兴头上,也不与她计较,乐呵呵的将两手往袖中一笼,道:“我一边凉快去,两位,切莫太过伤心,注意身子,天冷,”举头往天上一看,感叹道:“哎呀,这天可真冷呀!虽然没有下雪,却似乎比下雪时更冷了。”
一边说着,一边拖着碎步走了开去。
简七一见,也不由跟了上去:“宁庄主,看起来心情不错?”
宁无欲懒懒的瞄了他一眼:“简小七,你输了明月心,却看起来心情似乎也不错?”
简七猴精般的一笑:“我同宁庄主一样,输的本也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心情也还不错!”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笑。
彼此如同找到了知音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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