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姬心瑶醒来时,屈巫早已走了。
姬心瑶的心里失落落的。她根本就忘记了昨夜的梦,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恶梦,屈巫进来搂着她之后,她就睡得很安稳了。他怎么也不等自己醒来就走呢?姬心瑶嘟起了嘴。
然而,她忘记了梦,却没忘记晚上散步时屈巫说的话。自己曾经嫁过夏御叔?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发生了什么不幸?
刚吃过早饭,夏征书和伊芜就一起过来请安。
姬心瑶仔细地看着夏征书,问道:“征书,我们以前在哪生活?”
夏征书犹豫着。屈巫曾告诫他们,在姬心瑶的意识没有完全恢复前,不可乱说话,对以前的事能不提就不提。所以他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姬心瑶。
但终于,他还是说:“我们在陈国,株林庄园。”
姬心瑶又问道:“御叔就你一个孩子吗?”
夏征书说:“不是,我还有庶出的哥哥和妹妹,他们在宛丘府邸。”
姬心瑶迷茫地向远处看去,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嫁了前面已有夫人的夏御叔,然后又嫁了屈巫,屈巫也有孩子,前面应该也有夫人的。这一切好像不合情理,自己毕竟是郑国的公主,父王母后不拘于礼制了?
她没有再问下去,虽然她很想知道夏御叔是怎么死的,但觉得这话问夏征书不妥当,还是等屈巫回来,问他比较好。
她回过神来向夏征书看去,见他很是不安,就微笑着让他下去,留伊芜陪她就好。
外面的太阳暖暖的,姬心瑶让丫鬟搬了美人靠在院子里,自己懒洋洋地躺在上面晒太阳,不一会儿,竟又睡了过去。可能是没有完全恢复,昏睡醒来之后她依然嗜睡,白天黑夜睡个不停。伊芜拿了床薄毯给她盖上,自己在一旁捧着书简看了起来。
一连几天,她们都是这样安然度过。屈巫临出门前的叮嘱,姬心瑶是愿意听的,她也真打算听话不乱跑的,安心地等他回来。
然而,正因为她心底对屈巫的依恋,屈巫走了三天,她就开始焦虑起来。这里也没个认识的人,就认识他一人,还出远门去了,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她这一焦虑,就把屈巫的话给忘了,也忘了自己答应屈巫不乱跑的话。
又是个大晴天,金灿灿的太阳漫空倾泻下来,将大地都笼罩在金色的阳光里。
姬心瑶对伊芜说:“你陪我出去转转。”
伊芜也不敢不答应,但想到师傅对自己的叮嘱,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只得赶紧让丫鬟传话给筑风,说夫人要出门。
筑风本来这几天正暗自庆幸,这回,姬心瑶看上去好多了,既不乱发脾气了,也不乱跑了。没想到,还没高兴两天,她就又要出门。他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伊芜给姬心瑶拿了件金丝织锦缎面的轻裘,自然也是粉色的。姬心瑶一看很不乐意地说:“我竟然没有别的颜色衣服。”
伊芜一边给她披上,一边说:“公主姐姐,这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姬心瑶在心底嘀咕着,她看着伊芜,突然怔怔地问:“以前都是你帮我穿衣吗?”
伊芜摇了摇头说:“以前是紫姜姐姐。”
“那她现在在哪?”一双总是给她穿衣梳头的软软的小手,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伊芜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半响才轻声说:“死了。”
姬心瑶的心一颤。死了?她极力在脑海里搜寻着,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身边曾经有个女孩,比桃红柳绿俩人漂亮,好像还会武功,整日都围着自己转。紫姜的面容模糊地现了出来。
姬心瑶脸色发白,眼神空茫,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问:“她怎么死的?”
伊芜吓坏了。师傅不允许他们乱说话,现在她贸然地说了出来,万一有个好歹,师傅回来她可没办法交差。
她赶紧说:“公主姐姐,你不是要出去吗?我们走吧!”
姬心瑶木然地点了点头,被伊芜挽着胳膊走出了府邸。筑风自然又是让丫鬟家丁都跟在后面,自己也跟在了后面。
“你是我妹妹?”姬心瑶疑惑地问着伊芜。自己不是最小的公主吗?怎么会有个妹妹?
伊芜说:“我是煜王府的。”
她再不敢贸然说话了,刚才姬心瑶神情大变,她可吓坏了。再说自己随姬心瑶媵嫁夏御叔,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根本解释不清。
“煜王府?”姬心瑶自言自语。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个王府,但她从没去过。那个府里的郡主好像也见过两个,这个叫伊芜的却没见过。
“你是庶出的?”姬心瑶问。王宫家宴只有嫡出的郡主才会参加,她从没见过伊芜,应该是庶出了。
伊芜点了点头。心中一阵难过。自己说是个郡主,在王府连大丫鬟的地位都不如。能随着姬心瑶媵嫁,真的是她时来运转。而且后来沾夏征书的光,被屈巫收为徒儿。母亲也因七杀门的关系,被抬了嫔妃,不再因侍妾身份低下而在王府受气。因而,她的心里对姬心瑶充满了感激。
“那你怎么成了屈巫的徒儿?”姬心瑶疑惑地问。
伊芜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一直跟随公主姐姐,师傅才收了我这个徒儿。”
“你为何要一直跟随我?”姬心瑶不依不饶地问,她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伊芜张口结舌。任她乖巧伶俐,也被姬心瑶这种问话方式弄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姬心瑶见伊芜不回答,越发穷追不舍,偏要她回答。伊芜没办法,只好说:“我是随公主姐姐媵嫁的。”
媵嫁?夏御叔还是屈巫?姬心瑶想到了屈巫风流倜傥的样子,心中就有些不高兴了,她使劲地拨开伊芜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气呼呼地一个人朝前面走去。
伊芜暗暗叫苦。坏了,惹公主姐姐不高兴了。她连忙跟上去,也不敢再拉她,只得跟在她后面走着。
伊芜心里难过起来。她随姬心瑶媵嫁夏御叔时,虽然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却也明白自己将来是要和他在一起生活的。可是,不过一年,他就死了。
转眼六年过去,她已经到了及笄的年龄,可自己将何去何从,她根本不知道。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一种情愫已在她心底朦朦胧胧地升起,只是,她不知道而已,或者,知道了而不敢想。
姬心瑶很不高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高兴,反正伊芜说随她媵嫁,她就不高兴。恐怕是她心底对屈巫的爱恋,才让她有如此反应。只不过她并不明白。
迎面走过来几个富家公子,见一美貌女子闷闷不乐地走着,根本不看脚下的路和身边的行人。其中一个王姓公子连声惊呼:“如此绝色女子,我等竟不认识,惭愧,惭愧。”
“此女周身富贵之态,定非出身寻常人家。王兄慎重。”一个比较有眼力的张公子说。
“不,不,迎面相遇,此乃天意,本公子怎能错过。”王公子走上前就拉着姬心瑶的衣袖说:“美人芳名?本公子今日与你相遇,也算天赐良缘,随我回府一叙如何?”
伊芜赶紧上前一把推开他,将姬心瑶护在身后,气愤地说:“不得无理!”
“哟,又出来个小美人!那就一起去吧!”王公子子话音未落,筑风已从后面纵身跃起,凌空一脚就将他踢出了一丈开外。
这位王公子是司寇的儿子。几个富家公子都是大周王朝显赫的王公贵胄子孙,合称“都城四公子”。在洛邑,他们强买强卖,欺男霸女,没有人不认识他们,没有人看到他们不绕道走。
今天,他们不过在路上调笑了两句,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就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他们的脸上挂不住了。
“都城四公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人赶紧扶起躺在地上的王公子。张公子走过来,将筑风山下打量一番,问:“你是何人?竟敢伤人?”
筑风冷冷地说:“谁要再敢对我家夫人说一句无礼的话,犹如此石。”他暗一用力,不远处的一个大石块顿时成为齑粉。
这一下,不要说“都城四公子”胆战心惊,连街道两旁商铺里的掌柜伙计和路上的行人,都远远地看得胆战心惊。这般神功,谁敢惹?
“夫人?哪个府上的?”王公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无可奉告!”筑风依然冷冷地回了一句。又转身对姬心瑶小声说:“夫人,请回吧!”
姬心瑶此时已从闷闷不乐中醒悟过来,明白眼前这人刚才是想非礼自己。竟然还有人敢打本公主的主意?她的公主性子一下就上来了,走到王公子面前,问道:“这位公子贵姓?”
王公子不明所以,还以为姬心瑶有什么想法,赶紧答道:“本公子姓王,请问夫人是?”
“王公子?好!”姬心瑶凤眸一瞪,抬手就给了他两个耳光,转身扬长而去。
“你、你、你……”王公子被打懵了,半天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捂住脸发了一会儿呆,竟莫名其妙地咧着嘴笑了起来。其他几位开始一怔,随即也都咧着嘴笑了起来。这个女人,有点意思,有点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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