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屈巫箭一般向府邸奔去。银针上淬毒,让他想了起来,王司寇极有可能双管齐下,府邸今夜也绝不会太平。
当然,他没想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姬心瑶已经清醒过来,她的枕头下就藏有银针和药粉,一般的小蟊贼并不能把她怎样。何况筑风接受了教训,让家丁里三层外三层地守在主屋外。
屈巫回到府邸,主屋院内灯火通明,姬心瑶等人全部都在外面起居间坐着,好像感知他要回来迎接他一般,个个都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们怎都在此坐着?”屈巫疑惑地问。
夏征书说:“师傅,我今晚睡这外面。”
伊芜说:“师傅,我们刚抓了几个坏人。”
果然不出所料,既然有人不到黄河不死心,那我就奉陪到底。屈巫的眸子里寒光一闪,问道:“人呢?”
“我全部杀了!”筑风说。这回,他干脆不作任何考虑,先杀了再说,死无对证,让那些人暗自着急好了。
屈巫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王司寇手上也不过几个懂些歪门邪道的人,杀了就干净了,免得以后继续生事。
筑风一看屈巫点头肯定,立马咧着大嘴喜笑颜开。屈巫向姬心瑶看去,见她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自己,才察觉她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去睡吧,应该没事了。”屈巫走过去说。
姬心瑶站起来迟疑地问:“你呢?”
屈巫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说:“我回牢房。”
姬心瑶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却很黯然。清醒过来的她,才明白自己的祸闯得有多大。自己这么多年来总是给他找麻烦,一直就没让他消停过。这一刻,她的心里难过死了。
屈巫看她一脸凄惶,就拉着她去了内室,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姬心瑶伏在他胸口,哽咽着说:“都是我害了你。”
屈巫的心绪微动,怕她又想起新婚时那些不愉快的事,陷入无休止的自责中,就想逗她开心。于是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是啊,你可把我害惨了。”
姬心瑶抬起头,泪水涟涟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行了吗?你真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屈巫忍住笑说。
“我怎么能不在乎你呢?”姬心瑶委屈地说。
屈巫故作长叹了一声,说:“你在乎我?那我生了很重的病,你都不知道,还懂医术呢!”
“啊?”姬心瑶惊慌失措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似乎是比自己的额头热,吓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真的生病了,我替你把脉看看。”
屈巫缩回被姬心瑶抓着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没用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姬心瑶紧紧地抱着屈巫,泪水滚滚地落了下来,她哭着说:“怎么可能无药可治呢,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
屈巫见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心里哀叹了一声,真是个傻丫头,怎就这么容易上当呢。他俯下头,一口气呵在她后颈脖上,使劲地嗅了嗅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才在她耳边轻声说:“爱你入骨,无药可治。傻丫头,你要治吗?”
姬心瑶终于明白过来。尽管她知道屈巫曾经在朝堂之上舌生莲花,雄辩天下,但从没听他对自己说过如此动人的情话。
“你骗我,欺负我!”姬心瑶在屈巫的怀里又是哭又是笑的,用她那柔如无骨的小手在屈巫身上恨恨地打着。
屈巫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姬心瑶,将她放在床上,笑着说:“等我回来,再慢慢算账。”
屈巫笑着走了出去,见筑风等人都睁大双眼看着他,这才感觉自己笑得有点忘形。他讪讪地收敛了自己的笑意,对筑风等人又仔细地嘱咐了一番,按原路返回了牢房。
牢房里恢复了原状,那条死了的巨蟒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的洞口也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屈巫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可疑之处,依然靠在墙上假寐着。
看来这牢里还有高人,我离开到回来,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弄得我仿佛做了场梦,还真不简单。屈巫在心里倒腾着。
第二天一早,屈巫就被两个狱卒喊起,他一言不发地随着他们进入了普通牢房。
这间牢房在一个转角处,里面已经有一位老者。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都乱蓬蓬的,肮脏的袍子已经看不出底色,甚至连脸上和手上的皮肤都看不出底色。那情形绝对是在牢里呆了相当的年头。
见来了位锦衣华服的公子,那老者似乎有点兴奋,好奇地用他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屈巫。
屈巫眯着眼睛四下看了看,走到墙边坐下,依然假寐。不一会儿,他感觉到了老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就睁开眼微微颔首,算是致意。
“这位公子,所犯何事?”老者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屈巫说:“老丈,这牢里都是犯事的?”
老者幽幽地说:“犯事有大小,进了牢里都一样。”
屈巫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进了牢里都一样?昨夜的恐怖牢房,若是普通人绝无生还可能。王司寇设置这样一间牢房,都对付了什么人?那条巨蟒应该吞了不少人吧!
早饭送了过来,只有一个黑乎乎的饼子。屈巫拿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用银簪戳了戳,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慢慢地吃了起来。
老者看着屈巫的一举一动,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他抓起饼子咬了一口,说:“公子乃富贵之人,也能咽下这牢饭?”
“无非果腹。”屈巫微笑着说。他年少时曾跟随师傅一年,风餐露宿,尝尽百味,相比之下,这牢饭根本不算什么。
“公子不是洛邑人?”老者又问道。
屈巫看了眼老者,答道:“我是楚国人。”
老者的眼睛里寒光一闪,没再说话,默默地靠在屋角闭上了眼睛。
从白日到黑夜,都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屈巫,仿佛他被人遗忘了一般。当天夜里,他几乎竖着耳朵,却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连三日,都是如此。屈巫心中起了疑虑,这是什么意思?真打算让我将牢底坐穿?府邸里什么情况?屈巫有些不放心了。
吃过晚饭,屈巫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的天窗,眼睛的余光扫了下一直缩在墙角不动的老者,他总感觉这老者非同寻常,却又没找任何的蛛丝马迹。
他寻思着夜深人静时回府邸看看。他闭着眼睛依墙而坐,耐心地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黑夜,悄悄地来了。牢房里远远地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偶尔,还有梦魇中的一声怪叫。
瞬地,黑夜里闪出了一道寒光,那是老者的眼睛。紧接着又是一道寒光,一只飞镖破空而来,直奔屈巫胸前。
听到空气中“嗖嗖”的声音,屈巫依然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只是稍稍伸出了手,准确无误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那只飞镖,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下似曾相识的暗器。
老者没想到屈巫这时候是醒的,一连三日,屈巫都没有睡觉,他以为屈巫今夜绝对熬不过今晚。他更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夹住自己的飞镖。
一惊之下,老者翻身立起,移到了屈巫近前。暗淡的光影里,屈巫正仔细端详这只青铜打造的蝴蝶镖。在哪见过?猛然,千意婆婆胸口中的那只飞镖在他眼前显现出来。
“神镖王?”屈巫冷声问道。屈巫曾将蝴蝶飞镖拿给了康长老,他查实之后告诉屈巫,蝴蝶飞镖在江湖自成一派,师傅号称“神镖王”,弟子不是太多,但个个以外家功夫见长,而且都为了钱财而充当杀手。
“想不到你竟然识得老夫,嘿嘿。”老者一阵干笑。
“为了钱财而不顾江湖道义的宵小之辈。”屈巫站起来讥讽了一句,他刚才不过是一个推断,没想到还真准。
老者幽幽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有错?”说罢,平地一个翻身,以异常迅疾的速度闪到了门口,同时手上又是冷光一闪,向屈巫飞来。
屈巫站着没动,他以为还是飞镖,只是将身子稍稍偏了偏。然而,老者却是揣摩透了屈巫的心思,知他自恃武功高强,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此时飞向屈巫的竟是一张天蚕丝网。
天蚕丝网到了屈巫身旁,忽地张开,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异常柔软地吸在他身上。屈巫躲闪不及,整个人都落入了网中。老者一拉绳索,又是一个翻身,绳索的一头拴牢在屋顶的窗棂上,屈巫被结结实实地吊在了空中。
屈巫暗自懊恼自己太轻敌,以为老者以外家功夫见长,就不会使诈,没想到竟然在阴沟里翻船。他悄悄用手指触摸了一下身上的网,知是刀剑割不断的天蚕丝,他放弃了拔出靴子里匕首的想法,心中琢磨着如何脱身。
“屈巫,老夫等你很久了!”老者突然高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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