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孩子吃了以舌头做的药引,情况可好了?”
宋老夫人关切地问道。
幸得她行事谨慎,并未认为孩子出生便吐血是家族遗传之症,故而留了心眼叫府医前来诊治。
果不其然,孩子确有病症。
当听闻需以人舌入药时,宋老夫人毫不犹豫地命人割下府医的舌头,给了些银子便将府医打发走了。
在宋老夫人看来,不能说话的医者,国公府养着也无甚用处。
“义母,觅儿对不住您。觅儿出生时也吐血,故而以为孩子吐血乃正常之事。上次府医开药之后,孩子确实好了许多,但觅儿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秦觅红着眼睛,倔强地不肯落泪,“若孩子一直治不好,以后向往骑马习武却不能如愿,觅儿该如何是好啊!”
这副模样,远比柔弱哭泣更让人心疼。
宋老夫人心中难受,鼻尖酸涩不已。
她记得,自己的儿子宋国公武艺高强,擅长骑马与射箭,这个孩子就如同宋国公转世一般,定也会喜爱骑马习武。
若他日后不能踏上此路,必定会十分难过。
想到此处,宋老夫人拉住秦觅的手,“以前令神医曾答应过我们宋家两个人情。以他的医术,若来为孩子诊治,定能治愈。你且放心。”
宋老夫人早已在心中将这两次人情安排妥当,一次给孩子,一次留待自己年老生病时使用。
若一直依赖黎瑶瑶制药,暂且不说银子花销巨大,日后自己病重,黎瑶瑶也未必能对症下药。
关键时刻能救命的,还是令神医。
所以,无论谁提及请令神医之事,她都不曾应允,只因神医的人情难得,她想留着救命之用。
可这孩子对她以及国公府来说,也意义非凡。
秦觅感动得落泪,她迅速擦掉眼泪,倔强地说道:
“好义母,觅儿知晓您的好意了。但是令神医这最后一次恩情,还是得留给您老人家治病啊,孩子的事,可以暂且搁置……”
“令神医应允过我宋家两次人情,怎就成了最后一次?”宋老夫人皱眉问道。
这两次人情,宋家众人皆知。
“义母,难道您不知道?”秦觅一脸诧异,脸上露出令人起疑的震惊之色。
“知道什么?”宋老夫人问道。
秦觅顿时闭嘴,“没什么,我乱说的,您不要怪舒悦,她只是个孩子……”
“舒悦?舒悦怎么了?”宋老夫人见她神色支支吾吾,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舒悦把令神医的人情给用掉了吧?
“老夫人您不知道吗?上次少夫人风寒,便是请令神医来医治的,而且被诊断出难以生育了呢。”
秦觅身旁的丫鬟巧儿嘴快,一下子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秦觅等她说完便呵斥道:“巧儿,住嘴!”
宋老夫人如遭雷击!
令神医的人情用完了?
宋舒悦已然不能生育了?
这两个消息如同雷雨般同时轰入她的脑海。
如此一来,国公府是否只有秦觅这个孩子可作为后代了?
如此,她是否只有一次机会请令神医来了?
宋舒悦真是不孝!不孝啊!
区区风寒,竟夺走了她年老救命的机会!
令神医人情难得,她珍惜了大半辈子都不曾动用。
竟然被宋舒悦因区区风寒便拿去用了!
简直大不孝!
宋老夫人差点被气到昏厥过去,她面色难看,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哭诉:
“她年幼时母亲便离世,父亲出征打仗,是我亲自将她拉扯长大,捧在手心里宛如至宝!没想到教养她多年,她竟会做出如此不孝之事!”
宋老夫人失望至极。
她本以为,她们祖孙俩相依为命撑起国公府,孙女与她亲近,舒悦会孝顺她一辈子。
秦觅满脸担心,为她顺气:“好祖母啊,舒悦还是个孩子,我们作为长辈要耐心开导她。她不能生育了想必很难过,您不能再怪罪她了好不好。”
她的语气从未如此温柔,仿佛真将宋舒悦当做了自己的女儿看待。
宋老夫人这才缓过一口气,“你不必替她说好话,她不能生育便是废了,我们终究是对不住黎家。”
“不过,这也算是她私自请令神医不留给祖母活命机会的报应!没什么可怜的。”
“倒是你,觅儿,你定要好好调养身子。等孩子过了满月,我再让令神医过来给他诊治。”
她这把老骨头,还是决定先将机会留给孩子。
宋舒悦已然不能生育的事情,让她更加坚定了要立秦觅孩子为世子的想法。
也不必等满月宴之后了,满月宴上她直接拉拢各位朝臣,让他们帮忙去求圣上!
“好,多谢好祖母,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秦觅说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宋老夫人心中一片柔软,“还是觅儿你好,非亲非故的还关心我。”
相比之下,她的亲孙女却是这般狼心狗肺,连她治病的机会都要夺走。
二人差别可真是太大了。
秦觅温柔一笑,“您将我当亲女儿,我怎能不敬爱您?”
温柔的目光下,是闪着精光的得意。
如此,便是她彻底挑拨成功了,对吗?
——
宋舒悦约了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出去吃饭。
为了不暴露行踪,她翻墙出去,又翻墙回来。
彼时的金阑院门口,金圆和银宝正在拦着邱氏,不让她进屋子里去。
“黎夫人,少夫人身子不适,不宜吹风,您还是请回吧。”银宝冷着脸说道。
自从自家少夫人决定做这些事开始,她便知道了府里的主子们,没一个是对少夫人好的。
她们自然也不必给坏人好脸色,虽然邱氏是少夫人的婆母。
“胡闹,我是她的婆母。念在她生病,不出来请我进去便罢了,你们两个丫鬟还敢拦我?!”
邱氏面上带着极致的愠怒。
本以为宋老夫人昨日给她送来掌家玉佩,便是默认了中篑以后交给她了。
她的高兴还不过一夜。
第二日查完账本之后,她感觉天都塌了!
国公府公账上的钱,已然不够办满月宴了,甚至就连发下人和主子们的月钱都勉勉强强。
此时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她,就算不发下人的月例,全部提出来也只有一万两,可她不能不发啊,不发便等着被下人讨伐。
所以她将中篑全权拿去了,势必得用黎家的钱支出来办满月宴。
凭什么啊?
凭什么给孩子办个满月宴,要用她黎家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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