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余晚之茫然望着前路,轻声说:“去通抚,来云客栈找掌柜,然后去逢州找爹娘。”
楼七只听清了前半句,皱了皱眉,“你魔怔了?大半夜去什么通抚,下雨啦三小姐!”
余晚之回神,她深吸了口气,“找个地方避雨吧,先不回城,我怕宋卿时在路上有埋伏。”
“那你刚才不如干脆杀了他。”楼七说。
余晚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为什么。
沿路都是山野,根本没地方避雨,两人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山洞,余晚之一夜没睡,坐在洞口看着雨帘。
天亮之后,两人启程回城。
昨夜一场滂沱大雨,道路泥泞,冲刷掉了沿途的痕迹。
一匹马载着两人沿着官道而行,离汴京城还有二三十里,楼七在看见前方的人时加快了速度。
“你们怎么在这?”
既白嘴里含着一根绿草,他摘下来,“你还说呢,等你们一夜了。”
余晚之诧异地看着车帘,紧接着,帘子被人掀开。
沈让尘看着余晚之的脸,微微皱了皱眉,“请三小姐上车吧。”
他们同车过数次,余晚之自然不会客气,马车摇摇晃晃往汴京城的方向去。
沈让尘看着她的脸,双眼红肿,眼下一片青黑。
是哭过吧,因为宋卿时?
沈让尘侧头看着帘子缝隙,无法否认自己心里生出了嫉妒。
“沈让尘。”余晚之忽然开口。
沈让尘转头,“怎么了?”
“你有你的‘道’吗?”
沈让尘一愣,随即说:“有。”
“你的道是什么?”余晚之又问。
“大道三千,随心即是吾道。”
余晚之垂下眼,“那它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吗?”
沈让尘看她神色恹恹,说道:“不是,更重要的,得遇见了才知道。”
“我知道了。”余晚之点了点头,伸手挑开了帘子。
一场春雨一场暖,道旁树的嫩芽在一夜之间张开了枝叶,挂着露珠。
“你在看什么?”沈让尘问道。
“看春。”余晚之说:“枯树终有逢春日。”
沈让尘接道:“可故人难回那年秋。”
余晚之蓦地回头看着他,品出了他这句话的意味,然后她点了点头,说:“对。”
一阵风袭来,卷起了车帘,吹过了她过往的那一页。
新的一页,尚未题字。
……
陆凌玖百无聊赖地等在余府门口。
他一早就来了,地上昨夜的雨迹都还没干,石板的凹陷里盛着春雨,他无聊地用靴踩了踩,听见了巷子那头传来的马蹄声。
背刀的少年坐在车辕上,旁边策马而行的是澹风,这两个人陆凌玖都认得,是沈让尘的贴身护卫。
那车里想必就是沈让尘了。
沈让尘这么早来余府做什么?
等走近些,陆凌玖才看见车的另一侧是一个高束着马尾的女人。
马车停在了余府门口,既白同样看见了陆凌玖。
他朝陆凌玖笑了笑,招呼道:“小王爷好,这么早?”
车内的余晚之一怔,不知怎么下意识看了沈让尘一眼。
陆凌玖颔首,警惕地看了眼马车,“你家大人这么早也来余府。”
既白狡黠一笑,眼神意味不明,“是呀。”
陆凌玖正准备说什么,就见那束马尾的女人下了马,走过去掀了帘子。
“到了。”
看清马车里的人,陆凌玖手指收紧,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天刚亮他就来了,没看见余晚之出府,那就是早在他来之前,她就不在府中。
所以……是彻夜未归?和沈让尘一起?
余晚之扶着楼七下了马车,站稳后看向陆凌玖。
少年双拳紧握,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疑惑和错愕。
余晚之对他颔首示意,径直入了余府大门。
大门将闭,楼七回头看了一眼,“啧啧,这么多桃花,那小子看样子都快哭了,你怎么不解释解释?”
“没有必要。”
“铁石心肠。”楼七感叹道:“无情的女人。”
说完又想起了昨夜,那样悲恸的情绪,和眼前冷漠的女人仿佛完全割裂开来,竟让楼七生出了一种错觉,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象。
余晚之不想解释。
与其给了希望再泼一盆冷水,倒不如一早就不要给人希望,那样便不会有失望了。
陆凌玖久久盯着紧闭的大门。
马车与他错身而过,陆凌玖忽然上前几步,“留步。”
马车停下,沈让尘挑起帘子,“有事吗?”
陆凌玖咬了咬牙,“你既与三小姐退婚,当避嫌才是吧?”
沈让尘气定神闲,反问道:“那你呢?大早上守在门口,不用避嫌吗?”
他原本也想避嫌,不想将她逼得太紧,所以前一次夜里送余晚之回府时走的是后门,自己则远远跟着。
但陆凌玖打乱了他的计划。
陆凌玖一时语塞,“我们不同。”
“怎么不同?”
“我……”陆凌玖鼓起劲,“我在追求三小姐。”
“那就没什么不同了,因为……”沈让尘半笑不笑,如实道:“我也在追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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