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轻蔑地看了贺夫人一眼。
余晚之淡淡道:“我看是两位夫人多虑了,言官也不没有闲到因为某两位大人家眷吵架就弹劾。”
贺裴两位夫人对视一眼。
她们当然清楚,弹劾自有其他理由,可起因在余晚之这里。
沈让尘不松口,那言官也不会松口,解铃还须系铃人。
裴夫人抢了先机,说了一番自家大人有多冤枉,余晚之耐着性子听了一半就开始打哈欠。
坠云接到信号,赶忙上前,“小姐,该喝药了。”
转而对着两位夫人说:“两位夫人,我家小姐近日一直在用药,过了时辰怕是影响药效。”
这是下起逐客令了。
东西收了,办的事还没有着落,但两人也不能再继续赖着不走,只说改日再上门,由丫鬟送了出去。
裴夫人坐上马车,怒道:“这个余晚之,吃人不吐骨头,收了东西不办事,没这样的道理。”
丫鬟劝说道:“夫人莫生气,夫人不是留了一手吗?她不是已经收下了么,收了东西不办事,那就把余家也拖下水。”
“那是下下策!”裴夫人道:“我是想替老爷解燃眉之急。”
与此同时,两辆马车交错而过。
余锦安进门时听说贺裴两家的夫人来拜访,刚离开不久。
进厅时正好看见余晚之在仔细查看贺礼。
看清贺礼,余锦安大惊,“晚之,这可收不得,赶紧退回去!”
弹劾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谁也不愿沾上这事,贺大人和裴大人处处求人均吃闭门羹。
“二哥别急。”余晚之捏起墨在鼻尖闻了闻,又放了回去。
“我知道我们余家是清流,这礼我不是为自己收,差个人送去左都御使徐大人府上,就说是贺裴两家的大人送到咱们这里的。”
送礼的小厮出了门,余晚之也动身回自己院中。
坠云跟在一侧,“小姐这样做,可就得罪了两位夫人了。”
“她们所求之事我办不了,注定会得罪。”余晚之边走边说。
“如今这样最好,她们讨厌我怕我,但表面还是得对我和和气气,这汴京城全是牛鬼蛇神,哪有那么多真心实意,都是利益交换罢了,譬如宋卿时与郭自贤,譬如我与她们。”
坠云说:“有不一样的。”
“嗯?”余晚之侧头。
“二公子呀。”坠云一双眼亮晶晶的,“二公子对小姐是真——”
余晚之一把捂住她的嘴,回头看见余锦安已经走远,这才松了口气。
……
院中那株玉兰移走了,换成了芙蓉。
本是适宜栽种的季节,可自栽下去之后,无论如何精心养护,还是日渐凋敝。
宋卿时伸手接住一片落叶,仰头望向稀疏的树冠,本该是枝繁叶茂的春日,却已近冬日的凄凉。
手一松,树叶落地,他转头看向窗内,江晚之正襟危坐,手中握着一杆笔,正在专心练字。
宋卿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谁知不过须臾,窗内的人就扔了笔。
“怎么了?”宋卿时快步走入房中。
江晚之看见她,忙又把笔捡了回来,只是宣纸上墨汁四溅,已是一片赃物。
她赶忙重新铺上纸,“我,我写不好,我再练练。”
宋卿时走近,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纸。
纸上的字七歪八扭,幼稚生涩,如八岁孩童的字一般。
他捏紧宣纸看了片刻,脑中疑惑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日渐加深。
一个人失去记忆,真的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吗?一个人写字,落笔已成本能,为何会是这样呢?
宋卿时不禁想起了外间传言,说他给已故的夫人找了个替身。
他定定看着写字的江晚之,看着字在她笔下成型,宋卿时忽然上前,一把抽出她手中的毛笔扔在地上。
“不是这么写的。”他冷声道:“今日不写了。”
带墨的笔毫从江晚之手中勒过,她掌心全是墨汁。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起身站在一旁,“我晚上再练,我能写好的。”
宋卿时敛下眼,那种愧疚再次涌了上来,不同于从前,如今的愧疚中带着些许烦闷。
他抽出帕子,轻轻拉过她的手擦拭着,随着擦拭,墨汁越晕越开,几乎弄得她满手都是。
看,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他再也干净不了了。
宋卿时盯着她的手腕,缓缓掀开了她的袖子,往上推了推。
小臂上有一颗红痣,一颗他确认过无数次,仍旧会怀疑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发妻,却又每次都提醒着他的红痣,告诉他人还是这个人。
怎么会这样呢?宋卿时越想越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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