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也不知道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自他决定入京赶考,再于传胪时告御状,他便没想过能再活着。
所以这两日他趴在床上,除了养伤,亦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这里原本是一个小院分了几个房间,分租给几名赶考的举子,但其他人已经回乡,只剩下他一个人。
搁在床边的水壶已经空了,游远不得已起身,每每动一下,身上都是刀剜皮肉的疼痛,单是从床上起身,便已花了他一盏茶的功夫,想必身上的伤口已经开裂。
他愣是连呻吟都没有一声,只是冷汗已经冒了一身。
游远扶着墙站稳,刚拎起水壶,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门被人推开。
看清来人,游远下意识避开脸,不想让自己如今的形容落入对方眼中,不过这样的动作也只是掩耳盗铃而已。
余锦棠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比起那日在宫门前的一见,如今的游远更显狼狈,那日至少还是刑部为了掩盖屈打成招的事实,替他打理过。
“小姐……小生……”游远几番开口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刻的窘迫被暴露在人前,将身体的疼痛都给压了下去。
“寒舍简陋,招待不了贵客,还请小姐回去吧。”
余锦棠纹丝不动。
游远不敢看她,又道:“先前诬告令兄,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小姐若要兴师问罪,还望待我身体稍加恢复之后,此刻我实在……”
余锦棠的视线落在他干裂的嘴唇上,走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水壶,游远一愣,已见她拎着水壶飞快地出了门。
余锦棠走出门,却登时傻在了院子里。
她竟然不知道如何打水……
丫鬟上前,从她手里拿过水壶,回头见游远已挪到了门口。
他扶着门框,对丫鬟道:“劳烦姑娘,替我于井中取些凉水便是。”
“公子进屋歇息吧。”丫鬟笑着说:“我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是身体太痛,亦或是眼下的状况让他觉得太难堪,游远不发一言,慢慢地挪了回去。
想要趴下,又觉得实在有失体统,坐又坐不下去,只好扶着墙干站着,看上去异常虚弱。
余锦棠进屋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一边想说几句耻笑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保持体面,一边又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你趴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游远瞥了她一眼,又飞快避开,“小姐有什么话,请讲。”
“让你趴下你就趴下,趴下了我再说。”
游远踌躇片刻道:“那还请小姐背过身去。”
说完便听见余锦棠不屑地“嗤”了一声,不过人倒是转过去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去,余锦棠听见一声“可以了”,结果转过身,就看见游远板正地趴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
“你这样不难受?”余锦棠走过去。
游远伸手去拦都没来得及,就觉得身上一轻。
不得不说,撤了被子是身上是要舒服许多,但心里难受。
红晕漫到了耳根子,游远将眉眼敛得极低,低到只能看见一线枕头的花纹。
“小姐有什么话要说?”
余锦棠挪了个凳子过来,数日没擦,凳子上已积了灰,她心里不习惯,却没好表现出来,掏出帕子擦了擦,然后坐了下来。
屋子里就一个单间,十分简陋,一张床一张书桌,两只凳子,还有一摞书,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你伤成这样,你的朋友呢?怎么没人来照顾你?”
“我,我没有朋友。”游远说。
余锦棠顿了顿,“那些和你一同赶考的举人呢?”
游远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他抱着必死之心入京,本就没想交朋友,交了朋友他日要是身死,不过是徒惹他人伤心,更担心他日事发时对方受他牵连。
也曾有一些举子想与他结交,他都一一避开,因而众人都觉得他仗着有几分才学不可一世,没交上朋友,倒是结了些仇怨。
他入狱时无人替他说话,出狱之后也无人来看他,是真正的孤苦伶仃。
只有都察院佥都御史送他回来时,让大夫上门开了几副内服的药和外用伤药,外用的药他用过,但内府的他也没有精力起来煎。
丫鬟提了水壶进来,水烧开过又在井水里凉了凉,还是温的。
游远的确是渴极了,一口气喝了好几杯。
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是伤后的发热。
“你发热了是吗?”余锦棠问。
“无碍。”游远说:“我身体很好。”
余锦棠看了一圈,看见了桌上的药,丫鬟取药去厨房煎药,房中又剩下两人。
“寒舍简陋,不宜让小姐久留。”
余锦棠佯装听不懂他在赶客,搓着袖子说:“那日我说你是懦夫,后来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游远……”
游远侧头看着她。
他看见矜贵的小姐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小厮衣裳,局促地坐在简陋的屋舍中。
然后用十分不自在却真诚的眼神看着他说:“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懦夫,你比任何人都要勇敢。”
游远眼睫颤动了几下,袖下的手几番握紧又松开。
那几句话如烙印般印在他心里,身体的疼痛随之涌了上来。
原来,被人关心和理解才会觉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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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看沈二和余三谈恋爱,但是我还是顺着原本的大纲来走的剧情,看来没出意外,明天就可以看见两个人酿酿酱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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