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以后,楚旭将贺景衍请来的心理专家于诗妍送到了疗养院。
而当苏翊见到她的时候,两人同时诧异的瞪大了双眼,
“小舅妈,是你?”
“你是,鹤鹤?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八年前,于诗妍离开滨城的时候,苏翊才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如果他不叫她一声小舅妈,她还真不敢认,不过,仔细看看,这小子倒是有着贺震寰的几分神似。
一旁的贺景衍也惊诧了,万万没想到,于诗妍就是苏沫、苏翊的小舅妈!
记得苏沫说过,小又时候,因为小舅妈没有孩子,所以很疼爱她,因为苏妈妈总是打她,小舅妈还跟苏妈妈吵过架。
而她又是心理专家,那么是不是对苏沫目前的状况会很有帮助。
一直紧绷的心,在这一刻稍稍安宁了一些。
缓过神了的苏翊,弱弱的问,
“小舅妈,小舅舅已经没了,您知道吗?”
于诗妍点了点头,“听说了!”
于诗妍当初离婚,远走他乡,不是不爱,而是实在接受不了前夫的那些冒险行为。
离开后她不愿关注他的消息,但偶尔的一次,她还是在朋友的口中听说前夫在穿越无人区死亡的事儿。
这在意料之中!多年前还没离婚的时候她就预言过,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她不想担惊受怕,所以选择了分手。
不愿意多提那个人,即便很多年过去了,提到他,她的心还会痛一下。
转头看向贺景衍,“你说的那个心理出问题的女孩在哪?”隐约中她已经感觉到,或许贺景衍嘴里的那个女孩和苏沫有关。
指了指房间里面,“这会儿睡着了,液体里加了一点睡觉的药,她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过了!”
“小舅妈,那个女孩是……姐姐!”
“我猜到了,看到你也在这里,我就猜到了!”贺景衍电话里说他的女朋友因为母亲心脏猝死,受了打击,心理上有些问题,请她过来看看,课她万万没想到,贺景衍的女朋友就是苏沫,但当看到苏翊的时候,就明白了。
这样看,女孩的母亲,也就是她曾经的小姑子莫清筱过世了!
“你父亲呢?他的状态怎么样?”苏沫都受不了母亲猝死,那苏炳生呢?
那个把莫清筱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男人,状况一定会更糟糕。
“小舅妈,爸爸已经没了好几年了!”
于诗妍的眉毛拧了一下,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停了一会儿,才说,
“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贺景衍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儿详细的说了一遍,只是略过,小叔怀疑苏沫是自己女儿的桥段。
苏翊也把早上起来,苏沫的不对劲儿也跟于诗妍讲了讲。
听过之后,于诗妍抬头,望向贺景衍,“你小叔现在也在滨城?”
“是!”
“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苏炳生,莫清筱还有贺震寰之间的事儿,她再清楚不过。
当年和前夫离婚,她只身去了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她,只能求助贺震寰。
而贺震寰看在莫清筱的份上,也帮了她。
她以为贺震寰会问她,莫清筱为什么要嫁给苏炳生,而于诗妍当时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但没想到的是,贺震寰对莫清筱只字不提,只是帮她在上海立足,且一点点的发展成著名的心理专家。
也正是因为觉得欠了贺震寰这个人情,于诗妍才在接到贺景衍的电话后,决定重新踏上滨城这个城市。
却没想到,要接诊的病人,贺景衍的女朋友是她前夫的外甥女!
“小叔他还好!”贺景衍却很清楚,小叔的还好,不过是因为苏沫或是他的亲生女儿的这个念头撑着。
“我去看看沫沫吧!”于诗妍叹了口气,苏炳生已经故去多年,贺震寰也还好,那么现在问题最严重的看来就是苏沫了。
起身走进套房里面,入目的是蜷缩在床上的女孩,坐在床边,捡起她软乎乎的小手,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八年不见,她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小时候的样貌依稀还在,但,虽然闭着眼睛,于诗妍还是看得出来,她变漂亮了。
女大十八变,真是不假,小时候的苏沫确实不怎么好看,要不是因为随了莫清筱的白,不修边幅的她,还真是一个邋遢的丑丫头。
而莫清筱从来也不会在这个女儿身上多费一点心思,不像别的妈妈一样变着花样的给女儿捯饬。
野小子一样的苏沫经常是脏兮兮的。
就连梳小辫这事儿都是苏炳生在做。
因为怕早上起来时间赶,或是因为他出差,怕没人管苏沫,梳辫子的时候会特别用力气。
经常是在后脑勺揪起一片红疙瘩,被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取笑说她长癞了,小丫头虽然邋遢,但是也有自尊,回家后会偷偷的哭。
还是她了解到情况以后,带着她去理发店剪了短发,还找到学校的校长理论。
于诗妍知道莫清筱并不喜欢这个女儿,也不希望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甚至恨这个女儿。
房间里很静,没有人开口说话,于诗妍始终攥着苏沫的小手。
不知过去了多久,睡梦中的女孩眉头拧了拧,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贺景衍猜她又做噩梦了,转到另一侧,大手拍着她的肩头,给她安抚,希望她能再睡一会儿。
但苏沫还是醒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迷蒙的打开,看了看贺景衍之后,马上去看自己被握着的那只手,糯糯的叫了一声,“妈妈!”
随即,意识到,握着自己手的人,并不是妈妈,转头看过来。
“沫沫,是我,小舅妈!”于诗妍轻声细语。
苏沫呆了一会,腾的一下坐起,扑倒于诗妍的怀里,“小舅妈,小舅妈,这些年你去哪了,怎么不来看沫沫!”
“对不起,是舅妈不好!”于诗妍揉着苏沫的头。
“小舅妈,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乖,你还有小舅妈呢!”
“小舅妈,是我气死了妈妈!哇!”苏沫终于哭了出来,鼻涕眼泪,一起流,蹭了于诗妍一身。
一旁的苏翊和贺景衍都松了一口气,至少苏沫承认妈妈死了,也终于哭了出来,自从苏妈妈过世开始,苏沫没掉一滴眼泪,他们二人为此都深感担忧。
“别哭!”贺景衍伸手去抹苏沫脸上的泪水。
“让她哭吧,哭出来是好事儿!”于诗妍看向贺景衍,示意他不要阻止,贺景衍也知道哭出来是好事儿,但是,看她哭得气息不稳,他心疼。
但于诗妍是有名的心理医生,她这么说,肯定有一定的道理,所以,贺景衍只能任苏沫哭,任她彻底释放她心底的那些压抑的情绪。
苏沫哭到累的不行,歪在于诗妍的怀里,抽泣不止。
断断续续的重复着,“小舅妈,是我气死了妈妈!是我的错!”
“傻孩子,你妈妈的心脏病,从年轻的时候就很严重了,是她的身体问题,你不要自责!”
“可是,我不该不听她的话,不该因为她不让我嫁给那个人,跟她吵架!”
“可是,小舅妈,我真的很喜欢他,他对我特别的好,对妈妈也好,他都答应出钱找医生给妈妈换一颗健康的心脏了,可是妈妈还是走了!”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我自责,让我不好受,我妈妈她不喜欢我,一直都不喜欢!”
“可是,如果,从一开始妈妈就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她坚持,我也不会拗着她。可是,我们,我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妈妈突然又变卦了,我也接受不了!哇…….”
又是一轮撕心裂肺的哭声。
于诗妍拍着苏沫的背,母性的温柔尽显。
“小舅妈,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不想和他分开,可是一想到妈妈,就又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妈说,她就算死了,也不会同意我嫁给他!我该怎么办?小舅妈,我恨我自己,也恨妈妈,更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妈妈!”
“沫沫,不要怪你妈妈,她这么做,也是因为心里有难以解开的结!”
“是因为何阿姨吗?妈妈始终不说为什么,可是我猜得到是因为小叔,就是贺景衍的小叔当年抛弃了怀孕的何阿姨,一定是这个原因!”
“并不是,哎!”于诗妍轻叹一声,“有些事,看来小舅妈不得不说,说了对你、对贺景衍、对鹤鹤都有好处!”
听了于诗妍这话,贺景衍的心莫名的揪起,他想起被他扔在后备箱里的没有胆量打开的那个文件袋。
苏翊却非常想让小舅妈讲一讲,二十年来,自从他有了思考能力以后,他就很想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隐约的,他觉得贺震寰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沫沫,你告诉小舅妈你准备好了吗?”
讲出来,或许对苏沫来讲是好事,但也或许是雪上加霜,但不讲,苏沫会一直纠结,不管她要不要跟贺景衍在一起,苏沫的情绪总会像定时炸弹一样。
她理智的时候,可以清醒意识到母亲已经过世了,难过痛苦。
但是,不让她知道实情,浑浑噩噩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不清醒了,或是一旦回到和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她又会钻进套子里,伪装成母亲没有去世的样子,自欺欺人。
如此反复,久而久之,那就真的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了。
正所谓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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