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在办公室录两个考场的分数，大概二十几分钟就搞好了。还顺带帮一个改的稍微慢一点的新老师，录了一个考场。
然后，他就准备下班。
而这时，徐逸成老师明明很高兴，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了，却作出叹息的说道：“哎，这孙柏的英语啊。我就说嘛，数学不用担心，只要英语考好就行了。”
“怎么，英语发挥不行吗？”一个女老师知道徐逸成老师想装B，所以就主动帮忙铺垫的搭话。
“才136，但凡再高1分，就700啦。”徐逸成颇为遗憾道。
“699？这强啊！这个裸分是我们十一中这几年最好的了吧。”女老师做出羡慕的说道，“真厉害啊，这在七校联考里，都能进前五了。”
“的确，这个成绩的英语140都不到，实在是有些拖后腿了。但凡再加个五分，跟四中一中的学霸他们比，差距也就只有十来分了。”
“这就是偏科啊，跟高一相比还是好的。”
谈及这里，徐逸成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花在英语上的时间也很多，不比数学少，但就是很难上140，除非题目特简单。”
“徐老师，不是这样说的。”对此，一个老师笑着打趣道，“你应该让他花在英语上的时间，比数学多得多。”
说到这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这里涉及到了一个职场上，特别微妙的心理。
作为班主任，学生的总分提高了，应该是要高兴的。
但作为数学老师，学生总分提高的时候，数学方面甚至还有下降。
那么，你怎么选呢？
作为班主任跟数学老师的你，会怎么抉择？
答案一般都是，希望学生数学科目的成绩更好。
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往上，无论是区状元跟市状元，都摸不着。
往下，又不会掉出华清蓟大。
也就是说，对于徐逸成而言，孙柏考多少，对他的利益都影响不大。
但如果数学没考太好，甚至说班级的数学均分，都因为去学英语了，下降了一些，这就涉及到他的教学质量了。
班主任，首先是课任老师。
“那都是他自己在学，我哪能影响他呀？”徐逸成回答的也老练，不接受道德绑架。
我们班的数学，就是强。
在全市范围内，都算得上优秀。
“对了，我听我搭班的英语老师说啊，她在改陈源的试卷。”这时，一个男老师突然说道。
“哎，英语不是才刚考完吗？难道就要加班改英语？一般这个时间，不是让机改选择题嘛。”张亮不解的问道。
而大家，也都面面相觑了。
又不是昨天考完，今天能出成绩的语文数学。英语才考完半个小时，就要把英语老师们留下来加班折腾，这学校疯了吗？
这比四中还四中啊！
老莫也是觉得有点奇怪。
孙柏的改一下，是因为他是全校第一。
每个学校的全校第一，都是最先改的。
而陈源，是第四考场的啊。
就在大家这样想的时候，老谋深算的潘隼老师，喝了一口枸杞茶，吐出几片茶叶回到保温杯里，道：“有没有可能，是何校想看呢。”
老教师就是老教师，这么一说，大家一下子就懂了。
破案！
“确实，陈源的成绩也很值得期待。”一个女老师说道，“他之前两个半月，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进步了一百一。现在又过了一个月，大家猜一下，能进步多少。”
“按照比例来说，三分之一的一百一，三十六吧。”徐逸成老师说。
“可是这已经到六百分了，按理来说，往前面进很难了。”潘隼老师班上就有很多六百出头的，他根据自己的教学经验说，“这一次，到六百四，进步二十五分，就很优秀了。”
“说不定一下子悟透了，这一个月的时间，又进步了四十分呢？”
老莫的特级对手张亮，打趣的猜测道。
以老莫的情商，一下子就猜出来了，这家伙是想捧杀。
四十分那是什么概念知道吗？
他之前进步的速度，也才一个月40分左右。现在，已经把数学跟英语提升到优异水平了，还能够保持那种进度，一个月进步40分？
开玩笑呢！
或许这个还不够直观。
那再举个例子。
一个五百分，连二本都够呛的学生，刻苦学习了四个月不到，然后就考到了海东大学，这样一所全国第三的大学。
开什么玩笑？
所以你说这张亮坏不坏。
要是陈源这次只进步个十几分，大家就会觉得，聪明是聪明，但天才选手也太过了。
“没有那么容易的，我们都是从学生过来的，上了六百之后的分数多难考，大家也知道的啊。”老莫笑着摆手，让大家别捧杀。
这时，一个年轻男老师悠悠道：“我高中，可从来没上过六百……”
怎么，你们都是学霸是吧？
“那莫老师，你去主动问问张斌老师吧。”张亮笑着说道。
“这个也没什么好问的吧，反正周天具体排名就出来了……还是七校大排名。”老莫表现的很冷静，并没有那种急切的心情。
但实际上他已经想好，出了办公室，就去跟张斌偶遇！
怎么这小子的成绩，我比他还急啊？
好多学生在考完英语之后，就来数学办公室问成绩了。
而陈源，来都没来一次，甚至没托人问一下。
当然，这种心态是不错的。
只是一次摸底考试而已，反映出真实水平就行了。
有什么好急的呢？
嘶，好想快点出去跟张斌老师偶遇啊……
“大家也很想知道啊。”张亮说，“毕竟这陈源是一个天才。”
“莫老师，你确实可以问问嘛。”徐逸成也怂恿道。
一般来说，何校长只看学校第一，还单指理科第一的孙柏。
这次，又特意多看了一个人。
这不是明摆把陈源当成全校第一的苗子，放在了跟孙柏同等重要的位置嘛。
“这，那问问吧……”
这样说的不止一个人，老莫也不好意思，便拿出手机，刚准备给张斌组长发消息的时候，突然看到对方已经发来消息。
张斌：陈源，661
张斌：莫老师教学有方啊，哈哈
661？
等下，我怎么算不过来了。
作为一个数学老师，这个数字甚至第一时间都被老莫给整不会了。
计算量太大了。
啊不对，是这个分数太大了！
615到661也就是46分？！
不是，哪怕已经上了六百分，还能这样四五十分的快速进步啊？！
不可思议！
是天才。
是绝对的天才。
要是这次考试是高考，这个分数上海东大学，都已经差不多够了。
别看十一中是省实验，在夏海范围内有些实力，但文科理科加起来，能够上海东大学的也只有三十几个。
他先前，是一点没学。
而现在，是一点没玩啊。
陈源在家里的情况老莫不知道，但在学校里，每一科老师都反映，班上最听讲的学生就是……
唐思文。
没错，自然是唐思文。
唐思文一向都是最刻苦的孩子。
但第二，绝对是陈源。
之前，老莫一直以为陈源成绩的进步，完全得益于他新交的一个四中学霸表妹。但现在，他的成绩应该超过了那个夏心语不少。
误会了。
实在是误会了。
按照这个进步下去……
这孙柏的第一，也不稳啊。
“莫老师，怎么样啊？”张亮笑着询问。
看这个反应，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看样子应该是进步的不多吧？
也是，哪有那种每次都能大幅度进步的人啊？
其实，只要把所有科目的基础学好了，就能够考那个六百多的分数。
再往前，那就跟登山一样，越来越难了。
这次没涨太多的话，老莫老师啊，也不能再这样出风头咯。
“张老师还是厉害啊。”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老莫突然一句话，直接把他整愣神了：“啊？”
老莫也不是喜欢阴阳怪气的人，但别人一直这样挑衅，他当然也要好好回应。所以，他赞叹的说道：“真跟你猜的一样，进步了四十多分，661。”
这个成绩一说出口，所有人的表情都停滞了一秒。
每个人，都是难以置信。
因为学习，并不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学习，是一段苦旅。
付出跟收获的确呈正比。
但那个曲线，是平滑而缓慢的啊！
“真牛逼！”这时，一个年轻老师直接就如此直接的表露出来，“怪不得何校长要单独再看一个学生的成绩，如果能够回回都有回应，我是他，我也觉得有成就感。”
“这已经不是成就感了。”
潘隼放下手中的保温杯，道：“不到四个月，提升157，平均每个月都是45左右的提升。也就是说，他的潜力远远还没开发出来。别人的瓶颈可能是六百，或者稍微优异一点的学生，瓶颈是六百三。而他，都六百七了，还没开始瓶。”
“厉，厉害啊。”
徐逸成作为全校最牛的数学老师，以及最牛班级的班主任，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孙柏他对陈源的优势，已经不到40分了！
不行。
全校第一的位置我得保住。
也不是……
这次考试涉及分班，陈源的成绩明显就高于一班平均分十分以上。
陈源他，要来自己班了！
没错，一般能向上转班的学生，都会选择转班。
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学生同意这个选项，默认就是答应的。
哪怕学生对原有的班级有些眷恋，没有答应，但这个时候只要跟学生家长说一下，他就不得不答应了。
为何？
十一中历届一班的平均成绩六百五，并保持着每年都有华清蓟大，最低分也有中下游985学校上的傲人战绩。
连续这三年，只有一个学生发挥失常，考上了一所重点211。
一班，就代表着成绩。
所以，陈源考这么高又如何呢？
反正是自己的学生。
在自己手上，他哪怕超过了孙柏，难道我就没有功劳吗？
虚假的双子星，十一中，四中。
真实的双子星，孙柏，陈源。
不对，按照这个趋势，陈源比孙柏还要可怕。
或许不到高三下学期，就能够彻底坐稳第一。
不慌，不慌。
徐逸成老师的危机感，在经过缜密的分析之后，渐渐转化为期待。
精神内耗个锤子。
老莫青训营在给我输送人才呢！
而张亮，就开始慌了。
听到这个，就跟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脸上还要做出笑容来，点头应和。
后年，会有一个特教退休，正好又多一个特教，竞争的对手有四五个，其中最可能的，就是自己跟老莫。
除开陈源不谈，他目前把平行班带的最好。
可多了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
哪怕陈源转到一班，到时候高考成绩出来，上了华清蓟大，那也是要算在老莫头上的，虽说权重会下降不少。
再这样下去，至少又要再等五六年。
陈源这么猛，自己还上个集贸的特教啊！
潘隼，明显能够看到徐逸成老师跟张亮的表情变化。
对此，他权当乐子看。
反正也竞争不过一班。
况且，我早八百年就是特教了。
只不过下个特教，他还是希望老莫能当。
老莫这人不错，无论是性格还是教学方面，都让人舒服。
只不过，他更想看到的乐子是。
陈源没有转去一班，就在老莫的十八班，而且还超过了孙柏。
如此这般，真是顶级享受。
潘隼本来跟徐逸成不是一个办公室的，因为要集中判卷子，所以就暂时在了一起，看着他在这里‘举足轻重’的样子，他就有些不舒服。
如果陈源真在十八班超了孙柏，那到时候谁还能说，十一中最好的老师是徐逸成？
作为教师，职场上面的尔虞我诈，并不常见。
但每次考试出成绩的时候，会集中的爆发。
道理很简单。
没人愿意垫底。
同样，如果能争第一，没人会放弃机会。
“那各位老师，我先下班了，辛苦了。”
老莫知道，这个时候聊太多会显得太嘚瑟，因为考试这玩意，几人欢喜就有几人愁。
所以，他直接就选择低调离去。
但脸上的笑容，已然遮掩不住。
一直到下楼开车的时候，都是在笑的。
“莫老师。”就在他拉开车门的时候，在旁边开车门的何洪涛，突然叫住了他。
老莫听到后，连忙主动走了上前，打招呼道：“何校现在回家啊？”
“是啊。”何洪涛笑了笑，然后看着这个有实力，又低调，关键是情商还高的老莫，他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腰，道，“陈源这次进步还是这么吓人啊。”
“他还能再进步的。”老莫点了点头，然后颇为相信的说道。
“那肯定啊，他可是我心目中的状元苗子。”何洪涛丝毫不遮掩的说。
“他还是先达到清蓟水平吧。”
“不会太遥远的，高二学期末，裸分估计就能到了。况且，他还有十分的加分呢。”
何洪涛说到这里的时候，跟老莫越来越站近，敬佩的说道：“唐思文也好，陈源也好。十八班的生源，可以说是学校最差的。所以他们的成绩，莫老师你的作用很大。”
切记，对于领导的夸奖，不要用‘哪有，没有’这种过谦的说法回应。
“是特助生的机制好，能够把有天赋的孩子能力发挥到最强。”
特助生机制就是何洪涛通过缝合别的学校的一些教学手段而发明推广的。
舔领导，也要委婉温和的舔。
“特助生也需要好老师啊。”
何洪涛并未膨胀，笑了笑后，注视着老莫，尤其认真的说道：“等到金老师退休了，我们学校会多一个特教教师名额。我就直说了吧，没有人，比莫老师你更加适合。”
“……”上一次，何洪涛暗示过了，但因为说的不明确，老莫没敢开香槟。
但现在，他已经直说了——舍你其谁。
老莫的心率，加快了。
十一中这样的名校，加上初中部，总共有四百多名教职员工。
总共也不超过十名特级教师。
放眼全国，特级教师也是千里挑一，作为教师，最高的荣耀。
学生想要做到最好，是考上名校。
老师想要成为最好，自然是成为名师。
我，拿下了？
“嗯，过，过奖了，还有其他优秀的老师。”老莫已经有些兴奋过头，说话也没有原先利落了。
“没有，实话实话。”
何洪涛笑了笑，接着道：“高二还剩下最后一次可以调班的考试，希望唐思文，也能进一班哈。”
“……”
听到这里，老莫又愣了一下。
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陈源马上就不是自己的学生了。
“莫老师慢点开，我先走了。”
何洪涛抬起手，给老莫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上捷豹，离开了。
“何校慢走。”
老莫后知后觉的打招呼，然后坐上车。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该挂挡，但却没有这样做。
双手握着方向盘，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
特级教师，所有老师的梦想。
刘芳老师先前就是因为特教落选，就连班主任都不想当了。
我现在，已经拿到手了。
却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兴奋呢？
坦率来说，我很慕这种虚名的啊。
车淑君老师一直都相信我能够做到，我现在做到了，可以骄傲的跟她说了……
小豆豆也可以跟朋友炫耀，她的爸爸是特级教师。
我没那么兴奋的原因是……
“陈源，马上就不是我的学生了吗？”
老莫呢喃出声后，发现了原因。
然后，更加确定。
好像，就是因为这个。
这时，脑海中也浮现出不少的画面。
陈源跟小豆豆说小白得了细小，他带着十五班打篮球赢下二十六班，他在救完自己后双手颤抖，他来我家吃饭夸师娘手艺好……
如果转班了，陈源的绝大多数时间，将在一班度过。
毕业照，会跟徐逸成老师他们一起拍。
考上大学后的教师节，也会去找徐逸成老师……
那么又如何呢？
老莫渐渐的，笑了起来。
一班是学校最好的班级，徐逸成老师比自己更强，一班的教学资源最好，也最受学校重视。
陈源去一班，
“是好事啊。”
………
公寓里，夏心语的房间。
陈源坐在位置前，正在写夏心语找她姑姑要的，夏海四高联考试卷，其中的物理。
这一门本来就弱。
正好有好试卷，他当然是迫不及待的做题了。
这时，在他旁边写题目的夏心语，放下手机，看向陈源，小声的说道：“宝，有个小事打扰你一下。”
“嗯？”陈源放下笔，转头看向夏心语，作出认真的聆听的样子，“说吧，宝。”
夏心语看着陈源，掩饰不住喜悦的嘻嘻，然后用手指挽着头发，嗲嗲的说道：“如果有个女生，在试卷题目不简单的情况，数学还拿了140，那她厉害不？”
“……”陈源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意识夏心语啥意思。
接着，直接就对着脸蛋亲了几下：“强啊好宝！”
“嘻嘻嘻。”夏心语扑到了陈源的身上，抱着他，相当开心。
只有每天作业写完了，学业结束了，陈源才能够腻歪一下，但今天高兴，所以在夏心语抱自己的时候，陈源双手覆在她的大腿上，徐徐游龙……
偷偷捏捏。
这时，自己微信的突然‘咻’了一下，夏心语则是连忙帮他起身，去床上拿手机。
该死的微信，坏我好事。
“给。”夏心语把手机递给陈源。
他没多想，毕竟他又不是池塘养鱼的渣男，不敢在女朋友面前看手机，直接就打开，看到不是‘一剑光寒十九州’后，最后的芥蒂也没有。
噫，是何宝。
陈源点开消息。
何洪涛：今天我让老师们把你试卷先改了，661分
我去，宗主大人亲自给我发成绩！
什么叫牌面？
黑子说话！
“啊啊啊，好棒啊！”
夏心语看到这个，更是惊喜的叫了出来，双腿完全坐在陈源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尤其高兴：“宝，你真是我的小骄傲。”
骄傲是骄傲，但你这个坐姿，还有一耸一耸的动作……
不行，堂哥来了。
不是，堂哥不是早上才来吗？
现在不欢迎啊。
意识到啥的夏心语，脸颊渐渐泛红，咬着嘴唇，低下头，不再动了，小声道：“好敏感啊你。”
不是，你造我黄谣是吧？
小仙女真虾头！
“咳咳…年轻人是这样的。”
然后，夏心语缓缓跟陈源分开，坐在了旁边，并撑着脸。
“写试卷了写试卷了。”
陈源趁机调整弹道，然后回归到做题上。
“你不给何校长回消息吗？他应该是很高兴，才会给你发消息的吧……毕竟那么大的人物，回一下吧。”夏心语提醒说。
“行吧。”
陈源拿起手机，想象着怎么回答。
这时，何洪涛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何洪涛：一班均分估计650不到，你应该超了十几分，可以去一班了。
手指刚刚准备在键盘上打字的时候，愕然停下。
然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截图，直接转发给了老莫。
“诶？你这样炫耀是不是不太……”
夏心语阻止的话音未落，就看到陈源特委屈的发了一条。
陈源：老师，有没有办法不转班啊[大哭]
夏心语：“……”
源宝，还是你会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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