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万氏兄弟二人趾高气昂,恰待押解了司马云烟前去,却被一人喝住,看那来人时,锦服玉马,神采飞扬,衣袂飘飘,风流潇洒——却是一女子。但见她眉弯柳叶,眼含秋水,靥如桃红,腰系惊风。手儿纤纤,貌儿楚楚,身儿翩翩,堪比仙容。
那司马云烟便仰着脸看那女子一阵,笑道:“妙哉,妙哉!哪儿却撞出这妙人儿来?”万青等众本不在意,止了步等她上前。那女子于马上四下里一望,见县民死伤十数人之众,那断了手臂的小姐尚在昏迷,便把眉儿一蹙,又见他等卫士形状,早猜到七八分,冷笑道:“你们干的好事?却是那里来的狂徒,灵虚山封山之际尚敢在这里开杀戒!”万道听她说话大气得很,心中不忿,回一声:“笑话!我等王府侍卫缉拿凶徒,须向你这黄毛丫头禀告么?”
那女子不正眼望他,冷冷道:“以此看来这些人是你等所害的了?”未等那万道回话,早手起一鞭,直刷刷向他脸上甩去。这里万道只觉耳内嗡嗡作响,眨眼之间,面上冷风砭至,哪里来得及闪躲?却是身边的万青眼疾手快,见那女子抬手之时,便将手中之刀向半空里横遮,“砰”的一声,鞭影向刀口上一碰,火花四溅,手中之刀“嗖”的一声震飞出去,这万青只觉手臂发麻,浑身各个骨节被震得咯咯乱颤,再看时那落地之刀刃被震开作两截。心下大惊,暗道:何方女子,功高若此!再看时,她那手中在握的竟是条玲珑软皮鞭,用了青丝结束,然而以鞭击铁,以柔碰刚,竟达如此功效,可见其内力之高。
此时万青便一改面容,捧拳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傍边司马云烟本于女子方面留心,当下看了半天,见这女子举止不凡,形神曼妙,且武功修为大在常人之上,早猜知此人来历。便一旁笑答道:“蠢材,蠢材。此时却才问出这等话来,见识可见一般。灵虚山下,此等女子,此等功力,还能有谁?定然是临清子四大高徒之一,碧月仙子了!”
这万青一听脸色陡变,铁青了脸道:“失敬,失敬!”他本知碧月之父宝雕宫李云山以帅众入了县城,那宝雕宫一来是江湖大派,二来高手如云,他家梁王爷却也要敬他三分的。因此,得罪仙子事小,自有王府罩着;若因此与宝雕宫结怨,将王爷牵扯在内,却是死路一条的。况且今日于灵虚山下行凶,本是于理自亏,向那武林上也是不好交代的。便道声告辞,率众欲走。
这仙子本是与众师兄下山来迎他父亲李云山的,却见了街上这个场面。因而停马观望多时,因见其惨烈,且伤及百姓,然那些县兵却不敢管。却是心气一时上来,向那刘捕头并一干衙役道:“你等公差尚自不动手么?还不将这一干害民之贼拿下!”那捕头方带了众县兵拦住他们去路,却不敢上前擒拿。
碧月发怒,欲待亲自动手,却听身后马蹄声阵阵,一连三匹骏马,如电闪般早至面前。马上三位公子兜住马身,俱向碧月答话。其中一人道:“师妹‘惊雪追风’果然足快,我三人却是追之不上的!”又一人眼望当地情状,眉头一皱,沉吟道:“师妹所为何事,怎却在这里逗留?”众人听他们说话,又见其人物风神,便知是灵虚四大弟子到齐了。
那底下一干人俱都看的明白,见这三位公子也俱是面目韶秀之人,且都腰配长剑。其中一位风度浩浩,态度方严,眉宇之间却有一股凌风之气,此人正是大弟子文渊;下手一位,眉如墨画,眼光烁烁,行动举止,大度得体,言语不俗,此人正是碧月之兄,李鸣松;第三位,风神俊逸,言语长笑,举止潇洒,眼神灼灼如钩,却是三绝门关晓白。这三个人物在马背上向下一望,看了一阵,两人肃肃然蹙了额头,一人啧啧然赞叹之声不绝于口。蹙额的两人是文渊、李鸣松,赞叹的那人却是关晓白。
碧月便道:“师兄们可看了,正是那群身穿锦衣的屠戮了这一干百姓。如何处置,师兄却要有所想见的。”晓白目注着那位青衣小姐,淡淡的道:“可惜了,却是这般标致的人物儿!”翻身下马,走到那女子跟前。移步之时,便听腰间美玉叮铃,手中佩剑铿锵。此时那女子父亲听知女儿负伤,便如五雷轰掣的一般,急急赶来看视,见是断了一只手臂,早哭的泪人儿一般。
晓白看那女子脸色惨白,尚未苏醒,两个郎中抖动着手,只在那里忙乱着包扎伤口,口中只说道:“多少时了,也未见过这么样的刀伤儿,只是血流仍旧不止呢。”晓白看了,见是精钢百炼之刀所伤,最难止血,便俯下身去,郎中见了靠到一边。他便左手揽住那女子,腾出右手来,运力于指,化刚为柔,轻轻向那女子身上两处大穴一点,血慢慢止住,又向怀中掏出灵虚山上特制的金创药来,釉彩红瓶,打开瓶盖儿,与她伤口上敷了,再从中衣上扯下块绸缎来包扎了伤口。却把瓶儿掷与那女子的父亲,且道:“这药收好了,以后伤口如再破伤,拿这药敷上,立马好了。”那做父亲的拜谢不已。又问:“可见了是谁伤了她?”那跟随的管家便悄悄地以手遥指远处的万青道:“可不是那位官爷伤了我家小姐。”晓白看了,点头不已。只站起身,手中剑铿然一响,向那众锦衣卫走去。此时那众侍卫见他四大弟子前来,哪还敢动一动?
这晓白慢慢走近,万氏兄弟见他虽是嘴角淡淡含笑,眼神却是倨傲无比,且身动随风,杀气随之陡增,冷冷的气息呼呼砭至,直扑打在自家脸上。早心惊肉跳不已。万青紧把刀握住,虽不知对方功夫高低,但只这“灵虚四大弟子”的名号便足以震慑一切了。况且方才已受碧月一鞭,这最小的一位其功力竟远在自家之上,更何况这来到面前的关晓白?
当下晓白近前,剑已在握,那万道启却宝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却是求饶的意思,只向前一拜,口呼到:“少爷救命!”晓白看的清楚,他这一拜并不是冲着身后。紧接着便听一人喝到:“师弟住手!”晓白一惊,却是大师兄文渊的声音。也不多想,手指一弹,手中剑“唰”的一声出鞘,呼呼飞动,转而握了剑柄,把手臂向前一划,剑随手动,夹风“咝咝”作响,向那万氏兄弟颈脖上飞扫。此一剑下去,快如电,疾如风,势如崩,那二人饶有万般本事也是躲不过的。未想这晓白剑影未至,眼前却白光一闪,紧接着一阵清风拂在脸上,刺出去的剑如同遇到铁石一般,“当”的一声反弹回来,身子便被对方劲力所摧,不觉后退了两步。抬头看时,见是文渊宝剑在手,立在面前,却是他飞身前来,挡回了这一剑,救了那万氏兄弟一命。
这万青口口声声呼文渊为“少爷”,却是为何?原来这文渊现在册封的本是侯爵,人称文侯,其父可不正是当今梁王,乃靖南王之弟,俱是王公国戚,那万氏兄弟俱在梁王府当差,也是有头面的人物,今日相见,自然要称其为少爷。这文渊却是自幼酷好武学的,当年他只是仰慕临清子的大名,便私出王府,日夜兼程,赶过百里之路,抵达灵虚山,拜师学艺。当时尚未到山上招徒之日,因此临清子执意不收。他便于山下搭庐结舍,住过七七四十九日,其间日日上山叩拜,那临清子见他心意坚诚,且又是聪明觉慧,乃是第一个风神秀逸之人,便破例收其入山,却在以后的三人之前,因此呼他作大师兄。
他既然是梁王之子,当年便是与这万氏兄弟熟识的,今见自家府卫伤了街上百姓人命,本也怒气塞胸,暗道:“好大胆的奴才,当众行凶,竟将我梁王府的脸面丢尽了!”后又见晓白提剑在手,上前杀那万青,万青且向他求救。他也是气傲之人,虽知自家府卫犯法,但自家的卫士怎能让他人代劳?因此,虽是愤恨于心,见晓白提剑上前,也是飞跃下马,反手一剑,将那万青救下了。
晓白看了文渊一眼,嘴角一笑,收剑入手,道:“师兄这又是何意?”文渊笑道:“师弟也差了,这等人物犯法,自有官府查究,按照本朝的条文律法判他刑便了,我等师兄弟又何必插手?”晓白自然也是聪慧之人,方才各人行事他也都看在眼里,此时向那众侍卫腰间挂的金牌上一瞅,也猜知了一二,便啧啧叹道:“师兄言之有理,方才是师弟我行事冒失了。只是——”说到这里,回头遥向远处的碧月笑道:“依师妹之见,这事我们管还是不管?”鸣松两兄妹见他两人方才以剑相击,此时在这里说话,不知何意,也驱马上前。那碧月在马上听到晓白问她,便答言道:“晓白你也糊涂,却拿这等事情问我。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尔,我们既然见了,为何不管?”晓白便向文渊道:“师兄也听到了,师妹她原是让我们管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话原是在理的!”傍边司马云烟把他俩话听了,也呵呵笑道:“妙啊,妙啊!这是从哪里撞出这一对活神仙来?”
这文渊却也不妨,也扭头向那鸣松问一声:“二师弟可也听到了,我们的师弟师妹说是要管此事的,依我之意呢,何必插手这等烦心事,师弟意下如何?”鸣松笑道:“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闹市中杀人,自有律法制裁的,我们却能管得了么?”意思却是不管的。
文渊听了,也向晓白笑道:“师弟也听到了,你二师兄原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这话本也是在理的。”当下四人之中,两人说不管,两人说管,却把这事定夺不下了。晓白把眼往四下里望一望,拍手一笑,叹一声:“也好,若如此,再说下去可不伤了情分?官府向来是非分明的,师弟我可也懒怠管这等闲事。罢了,罢了,收了手罢!”话虽此说,眼下却瞅着文渊不妨,手下倏忽一动,银光烁烁,早一剑飞出,向那万氏兄弟击去。这里文渊也深知这个师弟的脾性,此刻暗暗提防的,突见他出剑,也忙拔剑相迎。两剑尚未相交,却听街上号角四响,便有四五匹探马飞奔而至,马上人只道一声:“靖南王爷驾到!众人散开!”便见远出旗仗隐隐二来,护卫军马浩浩而至,中间拥护着一顶大轿。四方百姓忙四下里跪地迎接。众人一见,尽皆失色,毕竟后事如何,且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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