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吕杰当下寻思已定,一把拦下身边白茂,暗暗使身边一员将校回王府报信,他却向那铁千秋笑道:“老前辈莫非便是江湖人人传说的铁木派掌门,铁千秋铁老前辈么?晚辈早有耳闻,却不曾会面。晚辈平日听人说老前辈武功盖世,行事磊落,闲来无事专好打打杀杀的。只是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却也比不得江湖之中,前辈于此寻事,可不是自讨苦吃?奉劝还是早早让开路为好!”
那铁千秋却也看的明白,呵呵冷笑道:“你这小辈也莫耍滑,老夫平日里行事哪管是在何时何地!莫说是在这天子脚下,便是那当今天子就在面前,他若处事不明,老夫却也要一链打杀的!放下云州刺史郭云峰,你等快都散去,不然莫怪老夫手下无情!”一语未了,把手一扬,那根铁链哗啦啦作响,忽的一声挥出,正中吕杰坐下马,那马头受此一击,脑浆崩裂,登时倒毙。
吕杰大惊,身子一偏,忙忙地翻身落马。立足未稳,铁链又至,忙横枪接住,一经接触,砰然作响,便觉虎口震动,双臂发麻。吕杰一惊,暗道:“好大膂力!”不及多想,丢开路数,接住铁链便是一阵赶杀,身边白茂却也来助阵。两边兵士早就冲杀作一团,刀来剑往,乒乒乓乓打杀在一起。
一时间那铁千秋就与吕杰、白茂战过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那老儿战到酣畅处,集内力于掌心,传力于铁链,那铁链便带了劲力,铮铮然笔直如剑,上下翻飞,能屈能伸,如枪矛一般。这吕、白二人却也非是等闲之辈。心惧对方内力浑厚,因此都不以蛮力相拼,只是寻其弱处下手,枪去,刀来;刀来,枪往,如箭飞,如雨疾,交叉进攻,大有章法。
三人战到四十余和,仍不分胜负。那铁千秋却就此恼怒起来,大喝一声,手起链落,正中吕杰手腕,腕负疼,握不得枪;又一链,横扫白茂胳臂,手臂麻木,使不得刀。那吕白二人见他行起凶来,一惊不小,一时间都丢了兵器,转身望后飞退。这里铁千秋却也不追,手腕一抖,那铁链如同长蛇一般一阵乱舞,将前面护送的官兵尽情打到,直杀到囚车边。手臂一扬,向下猛地一抡,链随手动,呼呼下落,轰然一声,将那囚车打得四裂,救出那郭云峰,那一帮弟子却也救下了其他的囚犯,杀散众军,奔向北门。
那北城门守卫军兵早就听闻城里乱军打斗,当时就要紧闭了城门,要把这一干违法乱纪的凶徒剿杀在都城之内。没奈何城门尚未紧闭,却听城外喊杀声大起,外面接应的铁木派大军一阵猛杀,里应外合破了城门,接应那铁千秋等人去了。待到那城中六路巡防使并那开封府调集大军前来追剿时,敌兵早已经去远了,追之不及。
想这都城乃是天子之地,重兵防守,历年来祥和万端,哪有过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当日囚车被劫,官兵紧张,把那城内四下里搜捕一番,忙乱成一团。城中百姓也有当时看见那等打斗场面的,惊惊慌慌,都把这事当做新闻来传说。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偌大一座都城沸沸扬扬起来,满城百姓尽都议论此事。人心惶惶,忐忐忑忑,动荡不安。
一时间消息传到兵部尚书杨文翰府上,那府中却有一干朝内重臣聚集宴饮,在那庭院幽园中为今日北归的靖南王接风洗尘。那众人觥筹交错,饮酒正酣,府上管家却风风火火闯至园中,向那杨尚书耳边俯首低语了几句。那杨文翰一听,面色陡然一变,举止失措。
靖南王却看的清楚,当即笑道:“杨大人府上如若有事,便可就去,倒不必拘礼,到时再来也不迟。”那杨文翰眉头微蹙,沉吟道:“殿下可是说笑了,下官府上能有何事?只是方才城里天和大街上却真正闹出一事来,如今满城里沸沸扬扬的传说。方才管家才上来报说,下官听了,心中忧虑。”
众官一听,都问道:“却是何事,杨大人何妨说来与我等一听?”那杨文翰却不就说,一时起身,左右四下里一看,相让道:“下官后面园中新植数处假山,其状貌苍古,多有巍峨之势,微得古人‘曲径通幽’之妙旨,殿下及众位同僚可否赏光向后院一看?”众人会意,起身道:“早有耳闻,正欲思得一见,杨大人且请前面引路。”
那杨文翰便在前指引,众官随后,绕过回廊,一时间到了后院深处,果然见一处假山,巍峨一片,宛如屏风一般,隔在前后两院之间,雄浑、雅致两般情趣,尽都得之。那假山之中却又有间隙,宛如仪门一般,供人来往。众官却不看这假山如何,逶迤前行,穿过其中的间隙,到那后园,曲曲折折却又到了一处密室。门旁却有一干卫士看守,见他们来了,忙启开门扉,众人悄悄地先后进去。
那众官进密室里面依次坐定,靖南王便道:“方才杨大人说的究竟是何事,此时可说出来了。”那杨文翰便就说道:“此事说来却也稀奇。这皇城可是本朝开国定鼎以来几世未遭过兵灾的。没耐何,就在方才,圣上御批的一干囚犯,将近午门时,却被一干江湖中人突然杀出,劫去了。那满城军将竟然难以抵敌,眼睁睁看那等强徒走掉,硬是没有抓住一个贼人。因此一片惊惶,开封府、六路巡防使衙门的兵将都已经在满城里四面搜查开了,可不就因此闹得人心惶惶的!”
满座的朝中大员听了这话,尽都唏嘘不已。靖南王冷冷道:“何方狂徒,竟然到皇城来作祟了,可不是反了天了!——知道是谁人所为了?”杨文翰道:“只知道是一干江湖上的人物所为,不知果然是何人。”那一旁的宁波侯便道:“莫不是三绝门叛军来此作怪?——若果然如此,却真是不自量力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怎能让他等贼人胡为?”众官听罢,沉吟不语。
旁边一等将军蔡云中却道:“不然,不然。末将当时也和那三绝门接过战的,贼众固然势大,然而势力都在江南,万不会硬闯到这里。想这千年皇都,众军所守,他等却有胆量来么?自然是一帮乌合之众,窥准了时机,让他们钻了空子去。可是恼人的很,有本将在,早晚擒拿到这等狂徒,以正国法!”
靖南王眉头一蹙,沉吟道:“擒不擒拿的事且往后说。只是那等贼人竟然敢到都城中作案,劫杀的又是圣上御批的重犯,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到时圣上怪罪下来,谁又能担待得起?”
宁波侯一旁冷笑道:“若依兄弟看,这恰恰是一等的好事,皇兄却又何必如此担心?”靖南王听他话出有因,就问道:“贤弟何出此言?凶徒大闹京城,究竟是一等的祸乱之事,怎就说成是一等好事了?”左右众官也都问道:“侯爷却要讲明白的。”
宁波侯捻须笑道:“此事都是明摆着的,诸位难道便看不通了不成?若从头论来,这等押送人犯的差事都是那武衡王手下的人应承下来的。圣上怪罪下来,自然论他们一帮人的罪,又与我等何干?我等却也看好情势,趁了这次机会,把南征兵败的职责一并都推给他武衡王也未尝不可!”
那座边吏部侍郎陈应答一听此话,却就摇头道:“侯爷此言差矣。想来今日劫囚事小,先时王师败绩事大,今日失囚之事固然是他武衡王的营生,然若把南征之事尽都推脱给他,却也行不通。想当今圣上岂是糊涂的不成?当时南征,那数十万大军顷刻覆没,一时间让那贼势猖獗,社稷濒危,圣上心中自然有所郁积的,可不要一发为快。且又是英武之年,胆识过人,数年以来看咱这圣上的行事,卓卓不群,真乃有真龙之态。况且圣上久已不满当今朝政现状,平日里尚且要诏令臣下等查询时政,偶有缺失,或是不周,都要苛责的。便如前数月来贬落的那一干内庭大臣,哪一个不是劳苦功高的?他们也都是仗着先帝时的尊荣,养尊处优,据其位而不谋其政,到时圣旨一下,历数他们罪状,说贬就贬了,那里曾与我等众臣商讨过?可见是雷厉风行的真龙,怎有人揣度到他心思?
“如此的帝王,先时宣谕我吏部严查南征兵败之事,下官当时观察主上颜色,听其声口,竟是要把这事从严惩办的。诸公想想便也知道了,依这圣上的脾气,凡事无有巨细,一经过目,都要寻个究竟,做一个论处的,如今处决这一干地方官吏却也是小试牛刀,不足以平其怨愤。依下官看,圣上以后还要有大动作的,他只是见我等朝中群臣纵横不一,尚未能权其轻重,得出万全之策,不便贸然行事罢了,谁知道他矛头却要指向谁去?如今却又偏偏撞出这等失囚的事来,可不是捅破了天,逆了龙鳞,逼他出手么?想明日早朝,龙颜必是大怒,殿下及我等同僚还是早作定夺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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