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白了晓白一眼,向外面唤一声,侍儿献上茶来,碧月拿手儿接了,低头啜茶,默默地一阵,尔后便解了外套,到镜台前坐了,卸了钗环,便要更衣休息。晓白见她不说话,就沉不住气,禁不住上前劝道:“你心里要是有气,便说出来,我们好好理论理论不行?何必这样闭了口儿不理人,把气憋在心里也不好!”
碧月哪里理会?在镜子里望了晓白一眼,转头向一边的侍儿道:“后面这个人是谁?碍手碍脚的,让人看了难受,怎敢到我闺房里来?你们也是不懂事的,怎还不把此人哄出去,还要让我自己动手怎的?”那一双侍儿听了,知道她与晓白两个又在闹气,都掩嘴而笑,拉了晓白衣袖,牵他出去。
晓白无可奈何,这时候窘得不行,他别的倒也不怕,最怕这碧月摆脸子不理人。依碧月的脾气,这时候表面上虽然跟无事人似的,也不说话,也不恼怒,心里可压着一股无名火呢,真要是发泄出来,难保不伤人。晓白此时也有些怕她,然而不好出去,把侍儿都遣退了,闭上门,上前把住碧月肩儿,笑道:“好妹妹,是我的错,你有气便都使出来吧,别闷在心里,闹坏了身子不好!”
碧月听了,回头嗔一声:“你又要做什么!出去,出去,我看了你心烦!”晓白道:“罢了,我前后可没有得罪你,何必又生这么大怒气?”碧月一听,不怒反笑,起身道:“晓白,你当然没有得罪我,是我自找气受,行不行?你管我呢!”
晓白叹道:“好,好!我不管你,你也消消气,这一天在宫里可好?里面人没有为难你?”他说着话,把袍襟去了,泣血剑安放在剑架上,向一旁躺椅上坐了。碧月白他一眼,冷冷道:“我今天总归尽兴的很,那宫里面圣上、公主对人都还不错,不曾难为人。最后还有礼物要送,多好的事呢,能有什么气?”
晓白听了,知道她说话绵里藏针,侧着身望她笑道:“如此最好呢,只要你当真高兴,有什么要紧。那圣上、公主两兄妹心里可都有算计呢,你以后还是离他们远一些,有事没事别老是进宫去。”碧月分过肩头一缕长发,缠绕在手指上,慢慢的下滑,有意无意道:“这位公主殿下可是好人呢!你也别老是在我面前搬弄是非,何必这样说人家?你也见过她不止一次两次了,倒要说说,她这人到底怎样。”
晓白微微一愣,心里却暗暗地发笑,暗道:“好你个小小师妹,这可是要来套我的话了呢。看我戏你一戏!”思量一番,只点头笑道:“你问这话,让人怎么答言呢!”碧月便试着问:“你只说说,看她到底如何?”晓白望她半晌,仍旧不答,牵她手笑道:“可是奇了,怎倒问起她来?”碧月只道:“能有什么,只是白日里与她一起谈的尽兴,见她生的果然娇俏,谈吐俱都不凡,也是最最难得的人物儿,记得真切,因此,问你怎的看她。你若是不愿回答,也还罢了。”
晓白听说,不觉来了兴致,便笑道:“你别多心,想我与她能有多大交情,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饶是如此,也可想见这公主定是天上仅有,人间难得的人物了。模样儿俊俏到还在其次,然而其风流人品,谈吐风度最是别有动人之处的,眉眼顾盼时更有一般言之不尽的韵致,勾人心魄,这一点,师妹也比不过人家去!”说着叹了一声,暗暗地留意碧月神色。
果然,碧月不等他说完,便登时撂下脸来,站起身道:“可都说完了?”便伸手去取那匣儿。晓白见她脸色不对,忙上前替她取了,转首递给她。碧月也不接,只在他手里打开盖儿来,将内中短刀取了出来,一手抛在桌面上,直着脸问他道:“可看了,这是什么!”
关晓白刚才在宫里就已经知道这刀的来历,知道碧月就要动怒,他也学得机灵,把那短刀把持在手里端详了好一阵子,便在身上来回的翻找一番,点头笑叹道:“可是奇怪的很,世间难不成真有这样酷似的物件么!你这是从那里得来的,却与你先时送我的那柄金刀像得很呢!”
碧月冷笑道:“怎么,你这是要赖账了不成?这刀刃难道不是我当时送你的那把?”晓白道:“这话可怎么说!你送的我自然好好保管,哪里离过身!怎么会留在外面呢!可又说笑!”碧月道:“真好,真好!如此最好,你就把当时我送的那把拿出来,让我瞧瞧。”
晓白笑道:“今天却没有带在身上,兴许落在了房里了,改日再瞧也不妨。”碧月道:“这里便是你的房间了,可就给我找出来,我要看!”晓白摇头笑道:“何苦来!今天是怎的了,好好回来了,却非要看那等物事不可?”碧月只冷冷道:“没什么,只是想瞧瞧看。”
晓白被逼不过,明知寻不到,只得起身,向那床边上搜寻。寻了半天,哪能找得到?这里碧月自端了茶,慢慢的呷着,悠悠道:“慢慢找,我有的是时间,能等呢!”晓白情知瞒不过,落落的回来坐定了,眼望碧月笑一声:“算了,你明明知道,却又来难为我!这刀不是在这里么?”说着便取了那桌上金刀把持在手里。
碧月上前劈手夺了,冷冷道:“你既然不要,又收回去做什么?”晓白道:“可是奇了,我何时又不要你东西了?说过了,你给我的,自然要好好保管,随身不离的。”碧月作气回他道:“说的却倒真是好听呢!那如何又巴巴的送给恨雪去?拿我作什么人了,她恨雪是‘天上仅有,人间难得’的一个,难道我就是一文不值的了?正是人贱物亦鄙呢,然而便是不把我看中,也不必随便见了让你动心的女子便草草把我的东西送人!到头来,你也是自作多情,好心送了给人家,人家倒是不放在心上,如今倒又把来转手送人,恰恰又是我得了,却拿来给你看,你又有什么话可说?”
晓白一听,登时焦躁起来,不觉叫道:“冤哉,冤哉!我又何曾——”那碧月却不等他说完,一声顶回去:“又有什么冤枉!我方才问你时你也说的明白了,她恨雪可是能勾魂摄魄,‘天下一干女子再也不能比的,’可见你是对她一见倾心了,要不然刚才一谈此人,你怎能说出这等话来?”
碧月说的句句在理,那关晓白可是有苦说不出。话说回来,那恨雪果然是天生成的俊秀人物,且风情总总,人见人爱;他关晓白又是第一个性情中人,且在这方面也是留心的,岂能不对恨雪留意?然而若就此说他对恨雪有意,却也着实冤枉。然而碧月哪里管得了这些?也不和他多说,转身收拾一番便要出去。这里晓白一手拉住了,苦笑道:“你生我气不打紧,多少听我一番劝。”那碧月一时住了身,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说?”那晓白便将当时入宫行刺,及被人察觉,又把借献刀脱身一事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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