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兼任死神,他的女儿们、那些艳丽英勇的女武神瓦尔基里,会把死去战士的灵魂带回英灵殿,以备末日之战。这解释了他身上浓郁的死亡气息。
在神话中,奥丁是黑龙尼德霍格的敌人,似乎跟龙族有着密切的关系。但秘党从未关注过这位神明,因为根据秘党所知的历史,根本就没有东西能跟尼德霍格对抗。世界上的一切神话都源于龙族历史,而龙族历史中,根本就不该有奥丁这号东西!
“你终于来了。”奥丁又说,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却仿佛透着故人重逢般的语气。
他并不逼近,但他的威严如利剑般指在路明非和诺诺的眉心,给人的感觉是奥丁只要带马逼上一步,自己就会被利剑穿颅。
“走!”诺诺大吼,忽然抬手,双手沙漠之鹰连发,在雨中爆出巨大的枪焰。
他们全无胜算,多留一秒钟就是跟死神多亲近一秒钟,这就是她的直觉,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路明非把枪给诺诺的时候已经换上了钢芯弹,这种重型钢芯弹的威力可以把一头成年的非洲象爆头,恺撒驾驭这种超重型枪支和超重型子弹也颇为吃力,但诺诺瞬间就把弹匣打空了。
因为她根本就不瞄准,她只是要制造一片弹幕挡住奥丁,哪怕只是拖延对方几秒钟。
但奥丁只是伸手在面前轻轻地一抹,一道完全由空气组成的障壁凭空出现,沙漠之鹰射出的子弹遇上那道空气障壁就被挡住了,肉眼可见那些钢芯弹悬停在空中高速旋转,却再也不能钻进去哪怕一厘米。它们一边旋转还一边熔化,化作一团团灰黑色的铁水,看起来那道空气障壁还附带极高的温度。
这是让人心胆俱丧的一幕,但诺诺和路明非已经没有时间心胆俱丧了,他们向着法拉利狂奔,只希望那匹八足天马的速度别比法拉利还快。
但成群的黑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它们就像是黑暗凝结出来似的,忽然就出现在雨幕中,挥舞着惨白的、枯瘦的、鸟爪般的手。
被那些手摸到的结果很容易猜到,它们扫过法拉利时,铝合金外壳上闪过一串串的火花,留下锋利的爪痕。
诺诺想都没想,更换弹匣,抬枪就射,就像路明非说的,在尼伯龙根里除了他们俩根本就没有活的东西,那么她也不必存着什么人道主义的心。
子弹对这些黑影还是有效的,它们被子弹上所附的巨大动能带着后仰,弹孔中喷射出浓腥的、墨水般的血。
但能将大象爆头的子弹打在它们身上却只是造成后仰或者趔趄这样的效果,它们缓缓地直起身体,再度扑上。它们的脸从黑色的斗篷下露出,戴着清一色的万圣节面具,形如一个个张嘴尖叫的白色骷髅。
诺诺一边退后一边换弹匣,她更换弹匣只需要几秒钟时间,但几秒钟的空隙已经足够那些黑影逼近到她身边了,惨白的手掌纵横挥舞,指尖撕裂空气,组成一张杀人的网,把诺诺困在中间。
弹匣刚刚塞进去,还来不及上膛,又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惨白的五指抓向诺诺的头顶,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九阴白骨爪”。
诺诺无法闪避无法回击,只能抬起手肘去挡。那些黑影能徒手撕裂法拉利的外壳,当然也可能撕裂她的手臂,但那总比被拧下脑袋好。毕竟是卡塞尔学院前a级学员,她不是一般女孩,不会尖叫,只会咬紧牙关。
黑影抓中了她的手肘,锋利的指尖刺穿了她的皮肤,但下一刻,那只惨白色的手就跟身体分离了,带着黏稠的黑血落在诺诺脚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短弧刀从旁边递出,刀背架在诺诺的肘部,刀刃向上。黑影自己把手腕送上了刀刃。
路明非进步挥刀,另一柄短弧刀从风衣底下撩起,那个黑影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在空中就被切割。日本分部赠送的礼物果然不同凡响,可能就是炼金术制造的古刀重新做了刀装,切割起黑影来就像用烧过的餐刀切奶酪。
当日在里约热内卢,若不是有这对称手的武器,路明非未必能战胜舞王。他那强化后的血统也就是a级而已,并不比执行部的资深者们强。
黑血混合着雨水淋在路明非的肩上,黑影落在他脚边。
他毫不犹豫地一刀贯下,刺穿了黑影的面具,把它的头颅钉死在地。颅骨非常坚硬,连短弧刀都未能一下子贯穿,路明非跟上一步,在刀柄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诺诺趁机给枪上膛,跟上去对准黑影的头胸腹连射三枪。子弹打在颅骨上火花四溅,简直像是打在钢筋上,不过胸腹两枪还是打穿了,黑影这才无力地停止了活动。
看着同类被瞬间完爆,黑影们如野兽那样意识到了危险,它们暂停了无序的进攻,在周围逡巡,发出那种婴儿啼哭般的怪声。
“把刀给我!”诺诺大吼,“跟着我!”
沙漠之鹰和短弧刀腾空而起,路明非和诺诺错身而过,交换了武器。诺诺旋转起来,双刀带着明亮的银弧,风车般切入黑影中间,路明非跟在后面,双枪连发,火力压制。
这么分配武器,效率就高多了。虽然在那对短弧刀上下了不少工夫,可路明非真正的长项还是枪械,每一颗子弹都锁定一名黑影的咽喉,弹孔中涌出黑血的同时,黑影后仰,诺诺趁机补刀。
红发巫女修身养性一年多了,暴力程度不减反增,枪这种武器对她来说还是太文明了,只是动动手指头就能造成致命杀伤,这根本不是红发巫女的风格,看她挥刀的架势,要是有把擂鼓瓮金锤或者电锯来用,她会打得更爽。
他们在黑影中打开了一个缺口,缓慢地逼近法拉利,但更多的黑影正在集结。
诺诺和路明非这才明白这些黑影是从哪里来的了,它们倒也不是像鬼魂那样凭空出现,而是从高架路的底下爬上来的。高架路的结构就像桥梁,这些黑影要么是沿着高高的水泥桥墩爬上来的,要么是用那些锋利的爪把自己倒吊在桥底。
这么想的话他们刚才从空荡荡的高架路上开过,没准路面底下吊满了戴着骷髅面具的黑影,恰似路明非小时候常玩的那种、用枯叶裹住自己再吐一根丝从树上垂下来的“吊死鬼”。莫名地骇人。
真正可怕的还是奥丁,黑影们再怎么危险,也不过是嗜血厉鬼这种级别,那立马在光焰中的主儿却是神明级别的存在,他一挥手就能令子弹暂停,在一个呼吸间让子弹熔化,那么他如果发动进攻该是多么可怕的攻势?
奥丁手中握着枪,那枪的形状就像是从某棵古树上随手撅断的枝条,再给它装上极其简陋的枪头,比原始人打野牛用的梭镖好不了多少,却泛着某种可怖的金色光芒。
枯枝表面的光芒如同呼吸那样时涨时落,冉冉上升。
如果说奥丁是死神,那么那支枯枝做成的长枪就像另一个死神,那根枯枝像是活的,却又蕴含着最深刻的“死”之意念。
神圣之枪“昆古尼尔”,在神话中,这柄武器由侏儒打造,枪柄是世界树的枝条。这支枪最可怕的一点是它“绝对命中”,它脱手的那一刻,目标就已经死了,这是被命运锁定的。因此这柄枪又被称为“大神宣言”,使用它,等若直接宣布敌人的死亡。
如果神话是真实的,那么奥丁根本用不着带那么多小弟来围攻他们,只需要投枪的同时说“把路明非和陈墨瞳一起贯穿”,那么他俩就会像“一箭双雕”中的那两只雕,永远交代在这个尼伯龙根里了。
可奥丁只是低头凝视着“昆古尼尔”,因为有面具的存在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单看那动作,倒像是迷惘或者缅怀。
“师姐!别往前冲了!我们还有planb!”路明非一边换弹匣一边喊。
“planb是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吃么?”诺诺双手猛振,抖去粘在刀上的黑血,剧烈地喘着气,仍旧是刀指两侧,缓慢地旋转。
早知道就不把车停那么远了,他们杀到这里,距离法拉利还有至少十米。此刻那辆超级跑车上站满了黑影,就像是成群的猫头鹰站在墓碑上。
“我们背后还有一辆车,”路明非低声说,“开那辆车走也行!”
他把新弹匣拍进枪里,对准法拉利连续射击,诺诺立刻趴下。她看得出路明非这是要引爆油箱。
她丝毫都不可惜那辆法拉利,反正车是她借来的,心里只觉得炸得好。黑影们重兵囤聚在法拉利附近,法拉利里剩的那大半箱油要是爆炸,就像把炮仗塞进蚂蚁窝。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火风、冲击波和各种各样的碎片横扫了整条高速路,法拉利的残骸熊熊燃烧,空气中弥漫着带腥味的甜香。那是黑影的血味,它们的血黏稠如石油,却带着这种特殊的甜味。路明非抽了抽鼻子,觉得这种气味似曾相识。
他俩一跃而起,奔向迈巴赫。刚才纯粹是傻了,他们分明离迈巴赫更近,却非要杀向法拉利。法拉利固然很快,但迈巴赫也并不慢。
大概是本能地觉得那辆涂满了黑血、乘客又消失的车不吉利吧?可从另一个角度说,在楚子航的故事里,他恰恰是驾驶这辆迈巴赫逃出了尼伯龙根,最凶险的东西没准是最吉利的东西呢?
他们刚刚冲到迈巴赫旁,黑影们也已经到了,诺诺一把揪住路明非的衣领把他丢进车里,大吼:“发动引擎!”而后狠狠地带上了车门。
“师姐!”路明非也大吼。
“发动引擎!别磨叽!”诺诺双刀连闪,切西瓜似的,同时长腿连弹,把扑上来的黑影踢飞出去。狂风暴雨中她的身形那么模糊,却像天神下凡。
路明非用微微颤抖的手抚摸仪表台,祈祷这玩意儿千万别坏了。车内没有任何损伤,甚至车座还带着微微的暖意,好像车主从容地把车停在了路边,出去办点什么事儿很快就会回来。
屏幕和车内的装饰光源忽然亮了起来,蒙蒙的蓝光。路明非心中惊喜,行车电脑自行启动,因为迈巴赫检测到有人坐在了驾驶座上。
可仪表台上并未插着钥匙!
“钥匙钥匙钥匙钥匙……”路明非嘴里紧张地嘟哝着,摸手套箱摸车门凹槽摸遮阳板背后。在美国,车主经常会把备用钥匙藏在这类地方。
他蠢了!这车竟然没有钥匙!他原本想的是这车应该是楚子航老爹开进尼伯龙根来的,遭遇到奥丁,停车拔刀,下车玩命……这种时候叔叔您还记得熄火拔钥匙?您难道不该把车钥匙留在车上好让你儿子开着它逃出生天?
可真就没有!他面色惨白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心说完了完了毁了毁了,把我自己坑了不说把师姐也坑了。
“请声控启动引擎。”行车电脑终于憋不住说话了,好听的女声。
路明非忽然悟了,我去都什么时代了,迈巴赫这种级别的轿车还要你插钥匙进去拧?这车是声控的啊!
这个细节楚子航说起过,楚爸爸曾得意地说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能启动这台车,一个当然是楚爸爸自己,另一个是这台车的拥有者,老板,虽然老板可能连方向盘都没有摸过,第三个人是楚子航。
那个司机偷偷地把自己儿子的声纹也录入了迈巴赫的行车电脑,本意大概是逗儿子开心,顺便让他用这台超豪华车来学习驾驶,最终却靠这台车救了儿子的命。
路明非急得抓耳挠腮,模仿楚子航的口音说:“startengine!”
行车电脑没有回应。
“startengine?”路明非换了个腔调,依旧是模仿楚子航那冷冰冰的英语。
按说楚子航的口音还是比较好模仿的,他不像恺撒,恺撒的语调多变,富于感染力,楚子航说什么都像是说,“你已经死了!”
行车电脑还是没有回应。
这时诺诺的背重重地撞在车门上,那是某个黑影顶着刀锋撞中了她。这妞无愧“暴力师姐”之名,后背一弹再度扑出,把右手短弧刀从那个黑影的嘴里刺了进去,推着它突进了三四米,这才一脚踹在它的小腹把黑影踢飞出去,顺手拔出刀来。
她嘴里紧咬着一束红发,不发出任何声音,但车窗玻璃上,瀑布般往下流的雨水中,忽然多出了一抹红,红得惊心动魄。
那是血,诺诺的血,那些黑影的血是黑色的,诺诺受伤了,伤重伤轻路明非不知道,但她仍守在车外不进来,这是要给路明非争取时间发动汽车。
“startengine?startengine?startengine!”路明非尝试各种“像楚子航”的语调,满头都是冷汗。
诺诺的背再度撞在了车窗上,她的校服裂了一个大口子,让路明非看见了一线春光……她穿着仕兰中学的校服而不是卡塞尔学院的校服,这种春季校服本就轻薄,不适合穿着夜战非人生物。
“师姐!”路明非惊呼。
“搞定那台车!别乱看!乱看不该看的东西会长针眼!”诺诺大吼。
她当然知道路明非能看到什么,她的校服并不是被挣裂的,而是被一个黑影的利爪撕裂的,从衣领一直裂到下摆,只剩少数地方还连着。此刻她动作略大一些路明非就能看清她的内衣颜色,肩带和背带全部露在外面。
但她根本没法遮挡,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正前方,黑影们涌动如潮,无数惨白的手掌在夜幕中挥动,如果不是见过这些手掌撕裂铝合金,还以为是天皇巨星演唱会,粉丝们一起舞动起来。
可路明非还是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很多很多,远比内衣颜色来得重要的东西,鲜红色沿着车窗往下流淌,那道巨大的伤口差点就割裂了诺诺的脊椎骨!
雨不断地打在那光滑美好的背脊上,把鲜血洗去,她高速地旋转着,斩出泼墨般的黑血。
“startengine!startengine!startengine!”路明非急眼了,声音扭曲而嘶哑。
“你他妈的倒是startengine啊!”他狂躁地捶在方向盘上,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模仿楚子航的口音了,甚至也不是在卡塞尔学院练出来的美式英语,而是他高中时代的那口中式英语。
当时在仕兰中学里,大家都流行请外教纠正口音,英语课上被叫起来朗读课文,都是舌灿莲花,有人是标准美音,有人是牛津腔。偶尔叫到路明非,他念完了,老师笑笑说,听出一股东北味儿来,全班哄堂大笑。
此刻他操的就是这种东北味儿的英语,声音撕裂而激动,感觉是什么东北老爷们急了要跟人动手。
迈巴赫微微震动,排气管传出经过调教的浑厚声浪,引擎启动,速度表、转速表亮了起来,这台沉默的机械忽然醒来,如同骏马绷紧了浑身的肌肉,等待主人的命令。
“我靠!”路明非惊喜坏了,心说难道楚子航当年也是操一口东北味儿的中式英语?
“师姐上车!”他大吼着握紧方向盘。
诺诺迅速地从缠斗中脱离,根本不开车门而是轻盈地侧翻,登上车顶,大吼:“碾过去!”
路明非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迈巴赫发出沉雄的吼叫,转速表瞬间进入红线区,12缸引擎爆发出惊人的动力,车轮在路面上擦出滚滚的白烟。半秒钟后,这台数吨重的轿车如箭离弦,冲进了黑影群中。
路明非也不知道车头前面顶着多少黑影,五十或者一百?部分黑影贴在挡风玻璃上,满眼都是它们惨白色的手掌。
迈巴赫冲出十几米又猛地刹车往后倒,几秒钟之后又一次往前冲,这台暴力机械被路明非用成了绞肉机。他听见了密集的骨骼断裂声,那些黑影终究不是幻影而是某种人形的生物,是有血有肉的。
但路明非不管,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和碾,直到最后迈巴赫撞飞了法拉利的残骸,沿着来路飞驰而去。
黑影们追逐了一段,停下了脚步。它们佝偻着背,站在高架路的尽头,望着迈巴赫远去,仿佛地狱中的死者望着它们想要逃亡的同类。
奥丁仍在凝视手中的长枪,自始至终他根本没有发起过任何进攻,甚至没有对那些黑影下达命令,放任路明非和诺诺逃走。
也许神是不屑于挽留人类的,因为人类无论怎么挣扎,归根到底还是神手中的棋子。
路明非打开天窗,诺诺翻身落在副驾驶座上。
“干得不错啊笨蛋,现在有点像个s级了。”她轻声说,“好好开车,不要瞎看,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会长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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