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公子已经不成了, 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当从太医的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现场所有人的面色都狂变了起来,特别是身为亲生父母的朗世焱和邹心雨反应作为强烈。
“不!!!你这个庸医!什么叫不成了!!我的儿子好好的, 怎么就不成了!!!”邹心雨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眼睛却完全变成了赤色一片, 她扑过去死死的拽住太医的领子, 疯妇一般的大力拽扯着, 哭嚎道:“越哥就是身体不太好, 他以前也是常常生病的可每一个不都是平安挺过来了, 这一次定然也会如此。你去救他,你快去救他啊!”
“四夫人……”
“四奶奶……”
“弟妹……”
许多人都跑过去阻止邹心雨, 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沉重, 因为没有人想到一场好好的喜事居然会变成今日这样。
“大夫。”此时的郎世焱却顾不得妻子的失态, 只见他直勾勾地看着太医, 虎目含泪一字一字地问道:“真的不成了吗?”
“真的不成了!”太医叹了一口气,然后解释了起来:“令公子的身子,其实早就衰败的厉害, 按理来说应该长期静养才是,可是他却为了考试而不停熬干自己的心血,而如今秋闱结束他心里压着的这口气自然就跟着散去,人便再也无力回天了。”
“不!!!!!我的孩子还那么年轻,他才十三岁啊, 人生刚刚起步,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邹心雨跪倒在地上,崩溃的哭泣了起来。
然而事已至此, 再多的悔恨和眼泪都无济于事了。
太医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他至多也就是这一两日的时间了, 你们要是有什么话,还是快些与他说吧!”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都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一条年轻的生命,将要以这种方式结束,这是谁都没有想到也很难以接受的事情。
芳姐儿,婷姐儿这种年轻的少妇们全都哭了起来。
贤儿也流下了眼泪,说起来她和郎长越可是前后脚出生的,可如今一个健健康康的站在这里,一个却即将生命凋零,两项一对比不但惨烈且也更加的为那孩子感到惋惜。
“娘!”突然地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场中响起,李纯意骤然回头,便见不知什么时候伯母温氏竟然身子一软的晕了过去。业大嫂子她们见状赶紧围了上去,于是片刻之后,场中众人就分成了两拨,一波跑去守着温氏一波却留在了这里。
李纯意想了想,她觉得自己现在去哪边都不太合适,于是便带着孩子们回家去了。
“娘,越哥儿真的会死吗?”秀秀握着李纯意的一只手,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蛋上有着明显的沮丧之意。
李纯意闻言叹息一声,她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柔声说了句:“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越哥儿只是……只是有些累了,所以想要提前回去罢了!”
“回去?去哪里?”秀秀言辞犀利的问道。
李纯意抿了抿自己的嘴巴,想了想后说道:“应该是一个可以让他好好休息,不用再那么累了的地方。”
高高兴兴的去参加宴会,结果神情低沉的回来。李纯意立刻就被周氏叫去了静安堂,而等到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周氏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她恨恨地说道:“可怜的孩子,完全就是被人给生生逼死的!”
邹心雨自然是罪魁祸首,但温氏那个做祖母的又何尝不是帮凶?以她的身份难道就不能制止住邹心雨的疯狂行为?不!她可以!但她却什么都没做,因为归根究底,温氏也是想要郎长越能在功名上有所成就的。大家都姓郎,凭什么东府就人才辈出,而西府却各个毫无成就。
“谁说不是。”李纯意的神情也充满了低落:“那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出来玩过,所有的时间全都用来读书了,如今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却……唉!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白活了。”
倒头来,全都成了一场空。
其实还有一点,李纯意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她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邹心雨之所以会对越哥儿如此疯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想要让自己的孩子超过郎世轩。你十岁的时候过了童生试,我就要让我儿子九岁的时候过,你十四岁的时候中了秀才,我就要让我儿子十三岁之前完成这个目标。
我要让他处处超过你。
“真是个疯女人!”生平第一次,李纯意打心眼里真真正正的厌恶上了一个人。一个疯狂,偏执,为了自己的那点子妄念,就毁了孩子一生的女人。黄昏时分,郎世轩从宫里回来,人还没进家门就被下人告知了越哥儿事情,他当时就皱了下眉头,然后脚步一转,干脆利落地朝着西府的方向去了。
此刻的西府显然已经乱成了一片,也没什么人招待他,所以郎世轩畅通无阻的就去了朗世焱的小院,并成功的在一颗树根底下发下了正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直哭的堂弟。
白发人送黑发人,总归是这世界上最让人难过的事情。
况且今天本来还应该是一个无比喜悦的日子。
略微弯下腰肢,轻轻地拍了下郎世焱的肩头,郎世轩沉声道:“别哭了。”
后者闻言骤然抬起头颅,果然那张黝黑的脸上呈现的是一把鼻滴一把泪的状态。
“二哥!二哥!呜呜……长越他,长越他……”
郎世轩见状重重地叹了一口去,他幼时性子冰冷,与同辈的兄弟姐妹也并不亲近,唯有这个弟弟粗枝大叶总是喜欢没脸没皮的黏上来,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面其实是在意郎世焱的。
只是——
对方长大后做的一些事情,让他颇为的不喜罢了。
郎世轩表示想要去看看长越,郎世焱便抬起手搓了搓满是泪水的面庞,站起身亲自带着他往主屋的方向走去。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仅仅几分钟之后,他们两个居然听到了一段匪夷所思的对话。
寝室内。
百叶站在床头不远的地方,然后静静地看着紧握住儿子的双手,哭的死去活来的邹心雨,她在心底默默的计算着时间,终于当她灵敏的耳朵率先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时,百叶开口了——
她哭着说道:“夫人,呜呜……越哥儿会变成这样,是不是跟你当年不听劝告,非要让他提前生出来有关系啊?“”
隔着一扇屏风,郎世轩兄弟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特别是后者,此时已经是双目圆睁,一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模样。
“你胡说什么!”就像是被什么致命的东西给刺进心脏里一般,邹心雨骤然回过头来,用着满是阴森的眼神深深地看着百叶:“你要是再敢乱说,信不信我立刻就把你的舌头□□。”
然而百叶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警告一般,依然哭哭啼啼地说道:“夫人,我没有乱说啊,难道您不记得了吗?当年您为了赢那李纯意,不惜提前喝下催产药,这才导致越哥儿的出生即弱!”
“我让你闭嘴啊!!!”邹心雨赤红着眼睛,看起来一副要疯掉的样子。
然而——
哐当一声巨响,沉重的屏风重重地被踢倒在地上,露出的是郎世焱那愤怒到几乎快要吃人的表情。
“说!继续说下去!!!!”郎世焱用着一种扭曲而无法形容的眼神死死的看着百叶。
后者见状立刻露出一副惶恐万分的表情。
邹心雨也慌了,她想走过去解释,然而却腿软到没有办法动态,所以只能惊慌失措的说道:“没有这回事,她是乱说的,世焱你听错了!”
“我没有听错,我不是聋子。”郎世焱看都不看邹心雨一眼,只是对着百叶一字一字地说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否则的话我就立刻就休了你!”
百叶闻言果然害怕的哭泣起来。
于是在邹心雨震惊的目光中,百叶哆哆嗦嗦,百般无奈的把当年长越早产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夫人……她实在是太想比那李氏先一步的生下儿子了。”百叶哭着说道:“奴婢当时是劝了的,但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听啊,她就像是魔障了一般,不停的说着什么,要比李氏强,要让她嫉妒,也要让,让轩二爷后悔之类的话……”
郎是焱不可置信的看着邹心雨:“就为了这种荒唐的理由吗?就为了这种荒唐、可笑、谬妄的理由吗?邹心雨你是不是人啊,你配不配当娘啊!!!!!!!”
邹心雨神情木然地看着对自己大喊大叫的朗世焱,然后眼角处她又看见了站在倒塌的屏风后面,正用着一种冷漠眼神看着自己的郎世轩。
他在厌恶着自己,此时此刻,邹心雨明白了,原来她在轩哥哥的心中,至始至终真的一点点的位置都没有。
这个男人对自己从未喜欢过。
甚至没有一丝丝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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