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人家宫里的公主皇子早磨枪以待,就等着除夕当日讨皇上和娘娘还有诸位兄弟姐妹的开心。你倒好,几分礼想减成两份,两份又想减成一份?”
“我……”我头顶冒汗了,听他这么一说,我的确有点抠门的。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我是小市民嘛,要是你在南城卖过豆腐你就知道赚钱有多么不容易了。
“好了,你负责出点子,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他总算还有点良心。我很满意的点点头,“成交!”
我本来准备趁这个晚上好好想想礼物的事情的,可是黄昏的时候下起了大雪。
雪我见过,前世见过,今生也见过。所以没什么稀罕。
可是整个墨国皇宫却沸腾了。
因为这是墨国立国以来的第一场雪。
其实吧,下场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古代人偏偏和现代人一样都喜欢炒作,硬是把这场大雪和我联系起来。说是因为封了我这么一位公主所以才有了这场雪。
有些老朽更是危言耸听,说是天公震怒,以大雪为惩戒。
这场雪有了“碧雪”的美名。
一时间谏书如潮水涌入紫金殿,我被内侍领进去的时候殿下已经跪了一堆人,父亲一筹莫展的坐在高座上,看到我进来舒眉一笑。
“朵儿,坐过来。”
这个时候大概是十一点左右,我刚刚睡下就被拉了起来,脑子迷糊的很,听着他那一声召唤,完全没顾及那是龙座,也没想殿下还跪着的一堆老人家,我大大咧咧的就坐了过去。打着哈欠道:“父皇深夜宣见孩儿,不知所为何事?”
他细长的眼睛淡淡的睐了堂下一眼,微笑道:“这帮人想见你了,所以父皇召你来会会他们。”
“陛下,这女子不拘礼法,行事乖逆,实不能为公主啊!”
我记得他,他就是那个反对声最大的相国。
他开了个头,那些跪着的人都激动了。
这个道:“是啊,陛下,我墨国一向风调雨顺,这女子才来不久,便天降暴雪,此乃不祥之兆啊。”
那个道:“两位大人说的没错,以往后宫平安无事,她这一来就出了十条人命,不是妖孽是——”
“大胆,你面前的是公主,你不想活了吗!”一声暴喝在左边响起,我一个冷颤,险些从高座上跌落下来。
堂下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我大气也不敢出。揽在我肩头的手将我揉进怀里,那温热的体温让我镇定了不少,抬头看见他微笑的脸。
我也傻傻的朝他笑。
“朵儿,父皇给你的谁也拿不走。”
我一怔,笑容僵在嘴边。
他是顶着天下的压力认了我这个女儿,受着朝臣的非议护着我这个女儿呀。“父皇啊,其实我……”
“陛下啊,您焉知此女便是公主?”
我的嘴保持着半张的姿势,眼睁睁的看着那白发相国把我的话抢了去。
“丞相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话说的极为柔和,柔和中带着一丝冷笑。
我吓得不死,皇帝爹爹大概相信了这个老头的话了吧。这回估计要DNA鉴定了,鉴定完毕我就要被开膛破肚了吧。
我越想越怕,最后哆嗦起来。
“陛下,这公主来历不明啊!”
那丞相果然很配合的重新说了一次。
我掩面,几乎痛哭出声。“父皇,我……”
他柔柔的朝我笑,竖着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一句话就噎在嘴里,等着他下那一道斩杀令。
他说的却是。“来人,丞相口不择言,辱我公主,拖出去重则二十!”
不是刑不上大夫吗?
老丞相被护卫拖出去了,堂下的重任见丞相这样的下场,每一个人敢出声。敞亮的大殿里只有老丞相撕裂的声音遥遥传来。“陛下,陛下慎思啊——”
“还有人有异议?”
“……”
“大可以说,这回朕准你们无罪。”
皇帝爹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家不说话了他又要逼着人家说。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知公主对这场雪有何解释?”
一个书生书生模样的男人半低着头和我说话,我偏着头勉强看了他半张脸。眉目还算清秀,不过有点黑。
可是看着这么机灵的人,怎么会问出这样搞笑的问题。我嗤笑一声道:“风霜雨雪都是四季时令,本宫不是雪仙,作何解释给大人听?”
“可以往墨国从来不下雪,为何偏偏公主一至就降大雪了?”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眼神幽怨的看了皇帝爹爹一眼。他一脸轻松的觑着我,似乎等我自行解决。
我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想了很久回了一句,“雪有什么不好?”
“……”他一怔,显然答不上话来。
我笑笑,“丰年瑞雪,雪可是世界上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接道:“你们看看这场雪带来的喜气是不是比霉气多一些?天地纯粹,银装素裹,这雪花洗去了多少污浊,诸位大人想弹劾我也就罢了,何必找雪花的晦气?”
堂下又开始陷入一片死寂,见事情有起色我不由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道:“春雨冬雪本是顺应天时,莫非在各位心中冬雷震震夏霜雪才是正常?”
愈发的安静,我感觉到左边那道炽灼而探究的目光。转头,便对上一个温暖的浅笑。
“父皇……”
“我儿才思聪敏,父皇欣慰之至。”他的声音极为轻盈,像秋日滴落寒潭的泉水,让人倍感舒畅。
我愣了很久,最终只能一笑。
在他慈爱而祥和的目光里我步步走下高台。
“言尽于此,各位大人若还是觉得我是妖孽我也我话可说。”我微微一笑,双膝已经及地。“方才是我不懂礼数,现下我给诸位赔回来!但求你们别再找父皇晦气,可否?”
“朵儿——”高台上的父亲大惊。
我却只做不理,直到那苍苍白发的丞相再一次出现。
他本已经十分老了,这一个来回更是老了十岁。
他傲然站在我面前,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挂满泪痕,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有些尴尬的跪在那里,本来要是只有这一群小秀才我也能应付,可是这会儿这老丞相出马了。
他可是软硬不吃的……
“丞相,我不是妖怪,我真的不是妖怪,眼睛长成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妄图博得他的怜悯。
缓缓的跪下,却不是在我面前,是对着高台上的皇帝。“陛下,纵然一死老臣也要说,此女妖异,不可居国呀!”
高台上的人许久没有说话,我侧身跪在大殿里,眼角瞥了他一眼。那端方威严的面庞上不知何时已经罩上一层寒霜。“丞相真想死?”
“为国为民,死而无憾。”简短的几个字他说的铿锵有声。他的样子其实很慈祥,长得很像动画片里面的姜子牙。
我抬头,那仪容如此清晰的映入我眼帘。
那张脸布满了风尘。
是为社稷忧心的愁云,是为江山思虑的烟雨。
是八千里路的风雨兼程,是九万道途的风餐露宿。
我肃然起敬,几乎都要承认自己是妖怪了。
“好一个为国为民哪,那以丞相之见朕要怎样做?”我几乎能听到牙根咬碎的声音,那是极力压制的恨意。
我不信丞相没有听出,可是他却没有理会。
我开始佩服他了,五体投地的佩服,真心实意的佩服。
可纵然我佩服他,他还是揪着我不放。“以此女之仪容,绝不能为公主,老臣建议将其驱逐出国。”
父亲一掌狠狠的拍在龙椅的扶手上,笑得清冽而无情。“哈哈哈,好,很好,太好了!闫瑞你越发的直言不讳了!”
老丞相倔强的仰着头。“多谢陛下夸赞。”
火药味弥漫在整个金殿,纵使膝盖骨已经麻木,我也只是老老实实的跪着,到最后头也不敢抬了。
皇帝爹爹要怎么办呢,他是诚心护我的,可眼前这情况他也是爱莫能护吧。真的要把我赶出国吗,那我就回皓国吧,碧落城还有师父,他会收留我的。
这么想着我倒也释然了,屁股一垮整个人都坐在腿上。
“那么朕也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碧瞳是朕的女儿,只要朕在一天,她一天她就是墨国公主,逐她出国?除非朕驾崩了!”
“陛下——”
“陛下——”
“臣等谨遵谕旨……”
一声有气无力的海呼,这一场热火朝天的争议总算结束。
我含着眼泪看着高台上那人,他朝我温柔的笑。
我眯起眼睛,却看到他眼底的一丝疲倦。
心里的感动无法言说,他真的是用自己的命护着我呢!
墨国历弘大十五年除夕的前一夜我在墨国的公主身份正式确立,只因为父亲的那句除非朕驾崩。
因为 “碧雪”的事情,我凌晨才回到宫殿。
刚躺下来就听到七弦的声音。“今早辰时众皇子皇女就会去各宫中送礼请安,公主你可是想好了?”
我紧紧的闭着眼睛,决定装睡。
清澈的声音越来越近,“公主昨夜熬了个通宵就是因为这一双眼睛。本也没有错吧,可这些老朽却硬是要说你是妖孽。你要是再做些违背风俗的事情,不更是落下话柄?”
话里明显带了笑意,他竟然取笑我?我心中冒火,立刻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可是转念一想,不能就这么暴露了,于是又乖乖的睡了回去。
“唉——”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没有说话了。
我忽而心软起来。
“七弦也是异色之瞳,公主可知要有多隐忍,才能在这皇宫之中存活下来?”
我听不下去了,我翻身坐起来,一脸赧然的看着他。“我……”
他笑了,笑得欣慰而释然。“公主出个点子,其余的交给我。”
“父皇是王者,贵重的东西他自然是不稀罕的。正如那歌者所唱的,他要的是乾坤定,四海升平。至于母妃,她从狼族远嫁于此,又颠沛江湖十余年,她最想的是故乡。所以,送父皇饱满的五谷,送母妃千里芦苇叶即可。”
他很是赞同的点头,不怕死的拍了拍我的脸蛋道:“好主意,那你继续睡吧。”
“喂,你没大没小!“
“呵呵,我是没大没小——”白发缭绕在风里,他清亮的笑声在室内飘荡起来。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扬长而去,许久只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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