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他身边的侍从看不过去了,凑过去小声的道:“太子殿下,碧瞳公主尊驾到了。”
他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再没有多余的话,似乎还在思考什么。
如果这只是对我那倒无所谓,可是这关乎一个国家的尊严,我不能坐视不理。皱了皱眉,我讽刺道:“太子殿下好大的气派,虽说碧瞳是墨国最不肖的公主,可殿下也不至于怠慢至此吧?”
“最不肖?”那人肩头微微一抖,似乎笑了。声音很熟,是那种听到耳朵里就再也忘不掉的那种,我自然也不会忘记,只是我仍不愿意承认他就是东宫之子。
我定定的看着他,等着他转过身来。
他回身,像一阵风雪亮清澈,擦亮了铅色的彤云,刹时冬日熠熠,他一袭白衣,是天地间至清的色泽,吸收了所有的目光。
拉着我的那只手轻轻一抖,七弦的声音沉吟而叹息。“不愧为天之骄子。”
真的是他!
那一刻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感觉天地在那一刻旋转了一下,那种不知所措,就像自己原本在街头闲逛,突然一辆飞车过去,你最宝贵的东西被抢走了,你看着消失不见的车,追不上哭不出的那种哽咽。扁着嘴许久,我终于还是笑了。“碧瞳并非有心冒犯,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他躬身一礼,礼貌而不是典雅,“方才子枭在想事情,怠慢了公主是子枭失礼,这里给公主赔罪,望公主大人有大量。”
好官方的话呵,我心里冷冷的鄙视了一下,可脸上还是眉开眼笑的作陪。“太子折杀碧瞳了,碧瞳岂敢。”
他彬彬点头,又是一礼。“是子枭冒犯在先。”
我蓦地呆住,这样见外,他是对我,还是对墨国?
没等我想到个结果一截雪白的衣袖伸了过来,衣袖里是那修长漂亮的手。我更吃惊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他嘴唇微微抿起,像是极力忍住某种情绪。良久拉过我的手道,“公主随我来。”
我像个傻子一样任由他拉着,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走上城楼。这样的亲昵,他是对我,还是对墨国?
没有人跟上来,楼梯上只有我和他,走到拐弯处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我,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还好真的是你。”
提着裙角的手微微抓了抓,我同样皱着眉头看着他,于这句话我一点也没听懂,于是,我不懂就问,“什么意思?”
他心情很好一般的笑了起来,“没什么,我没看出来你倒是蛮有自知之明的。”
“嗯?”
“知道你自己是最不肖的……”
我顿住的脚狠狠的跺了一下,迎着刺眼的阳光我无言的瞪着他。
他不以为意的笑着,很舒畅的样子。“走吧,我们上去。”
我很不爽的瞪着他,另一只手抓在楼梯的扶手上,顽固的不肯挪开步子。
他一愣,停下来由上而下的看着我。
四目相对,我倔强的不肯低头。想起那一晚的惊心动魄,想起那一晚的生死相连,想起听到他死讯时的万念俱灰。
重逢时,他完好无损。句句带笑,却只字也不关曾经。
也不知是光线还是心念,总之,那一刻眼睛很疼。
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了,可是我不想低头,不想认输。
手腕紧了紧,他将我拉近了几步,在我耳边轻轻道:“乖,我带你去看碧落城最美的风景。”
流传于后世的《皓国城楼志》中这样写着,建国之初,西边骚乱不断,未定帝京,始帝委劳力一万,耗时三年竣工,建西城楼,西城楼高五丈,为众楼之最。因其城池牢固,故西城为皓国温柔乡。
皓国天夕十六年,墨国碧瞳公主和亲来皓,东宫子会其与西城。
是日,公主红衣似火,碧眼比玉。太子白衣胜雪,蓝眸似海。一对人双双立于五丈城楼,沐天之光辉,清气彻骨,勿敢直视。
此后,民间私称此城楼为双美楼。
城楼高至少十五米以上,树大招风,楼高也招风。风将我的头发吹乱,衣带也在风里乱舞。彩旗翻转,发出猎猎嘶吼。而我却只是呆呆的站在丰清诺身后。
这里很高,近可俯瞰西城大街,翠拥红楼,花绕清池,庙宇辉煌,亭榭慢转,街巷之间人头攒动,人多而不杂,物繁而不乱。所望之处无不是威严肃重。远可放眼西边小镇,田园葱笼,林荫蔽日,河渠纵横交错,村庄鳞次栉比。
我心头一震,好一个清丽秀逸的人间仙境!
“喜欢吗?”
清冷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回头是他清丽无双的容颜,嘴角兀自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也许他是有用意的,再也许他只是为了两国的邦交,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喜欢到想把这一切据为己有。
“这一次回来后就不走了吧?”
“呃?”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我张大嘴看着他久久没有回答。
他低眉一笑,无限风华,竟在无话之中。我头点了又点,却终究说不出一句话。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望着城楼下跪拜着的万千臣民淡淡的道:“为何这几年脑瓜越发不灵了。”
“说笑了吧,你要是不灵,世上的都是白……”
“呃,我说的是你……”
“……”
我的嘴张了又张,最后咬着牙点着他的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无奈掩面之际我想起了一句话,哑巴吃黄连——
他回头看我,笑得风也轻云也淡。“当年名传天下的云家小丫头如今反应这般木讷,不知先生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我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笑。“现在,我是喜欢你的,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我以为这句话我是放在心里想着的,可事实上我却说了出来,而且说得那样一本正经。
时间瞬间静止不动,风从耳边拂过,酥酥软软,一切变得暧昧而尴尬。他幽深如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觉得自己似乎要被那目光淹没了。抬手不着痕迹的遮住目光,我干笑道:“呃,你听到什么了吗?”
他轻笑的靠了过来,“你希望我听到什么?”
谄媚的笑,我的语气里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哀求。“最好是什么也没听到。”
他眉头微微的蹙起,似乎在考虑。我很是希冀的看着他,最终他不负所望的点点头。 “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等同于……我的心浅浅的动了一下,我敢肯定我是喜欢听到这句话的。
我正想着要不要问个明白时他又开口了,礼貌而温和,是传说中那个翩翩风度的四皇子。“好了,公主随我下楼吧,这个时辰我该带你回去见父皇了。”
这,是属于墨国十一公主和皓国四皇子之间的对话,我很庆幸我没有问出那句唐突的私人话。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我微笑的将手放到他手心,在众人的注目礼下随他走下楼。迈着优雅高贵,属于公主的步子,面对的是一个邦交之国,我必须把一个公主的工作做足,我要用行动和形象告诉他们,我乃墨国公主,而非昔日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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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城呆了几年,皓国的皇宫,我却从没去过。
为了表示尊重,我在东城门下轿之后我就跟着丰清诺一路走回皇宫。
送我来的黑衣卫和仪仗队都去了驿馆,休整一晚后他们明天就要回墨国了。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而我要留在这里,直到这个国家破灭。
经过那片幽蓝的湖水,我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
阳光倾斜照下,光辉中,那是一片至纯的金黄色,连缀着天边的流云,缠缠绵绵的延伸到眼前。风轻柔吹起,天空中飞舞的蒲公英好似一群淘气的孩子,往来追逐着,飞过幽蓝的维拉湖,飞过绵延的芦苇海,飞过那高而长的绝代宫墙。我蓦地呆住了。
绝代宫,维拉湖。这,曾一度是我我梦寐而求的地方。
因为那一段凄美惊艳的爱情,因为那一位惊若天人的皇子。那时候我刚刚穿越到这里,满脑子里都是新奇,都是天真,那时候的我相信爱情,相信童话,相信亲情,相信世间的一切。
不过,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我没想多逗留,毕竟人不能总怀念过去,理理思绪,我抬起头来。丰子枭轻轻拉了拉我的手,一句话很合适宜的说出来,“想必大家都在大殿候着了,公主不妨先同我过去,若是公主喜欢,稍后我陪您来。”
我表示同意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明察微毫。
他微笑着,执起我的手。
作为一个皇子,无论是接人还是待物,他都无可挑剔。唯一的,也许只是太过完美,完美到没有一丝尘世的俗气。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什么话,走到最后,宫墙之前只剩下哆哆的足音。空幽寂寞如夏日墙角的苔藓。
我喜欢安静,却不喜欢寂静。
“呃,你知道我会嫁给谁吗?”
“……”
气氛骤冷。我明显感觉我身侧的人怔住了。
我总算明白没话找话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还好他反应够快,在众人石化之前已经调整过来了。“父皇未曾透露,待公主休整之后父皇会召集大臣商议婚宴事宜,公主不必心焦。”
他这句话,遣词用句堪称范例,语气表达完美合贴,可我却听得一肚子火气。什么叫我心焦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听过没有!
奈何他这样说的确没错,再大的火气我也要往心里压,表面还是要笑。“多谢太子相告。”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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