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皓国实在是很常见,所以一般人不会稀罕,相反大雪会阻碍出行。
雪夜的安保工作尤为重要,我一路走来,碰到了不少巡逻部队,他们往来巡视着。太子婚期将近,本来戒备森严的帝京更是提高了警惕。据传素来不参与保安工作的金甲战士也加入其中。
我低头行走,将脸面捂得严实。今夜夜市的人少了些,宽阔的大街变得很是冷清,而我却喜欢这样的安静。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耳边能听见北风张扬的嘶吼,楼阁前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曳曳,额前的乱发遮住了视线,微光中我看见了一幅朦胧的夜市图,像照片处理中的斑驳旧照,那样垂垂老矣。
路过河边,水波倒映着灯火,斑斓如梦境的情景清晰呈现,我心口一窒匀速前行的脚步倏然顿住。
就是在这里他烧了我的花灯,就是在这里他接受了她的爱意。厥起的嘴角最终扬起,我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不该记得的势必要忘记。
“云朵?”浅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揣测,听来却是锥心刺骨的熟悉,扭头,那一袭月牙白的长袍占据了我所有的目光。
在心里计较了许久我最终没有走,将身上的披风抓紧我剔眉细细看他。河边有风凛冽寒冷,他一袭单薄长衫静立如雕。风卷起他的衣角,擦黑的夜色里成就一抹绝世的丽。我朝他欠了欠身,礼貌而疏离的道:“太子殿下云朵这厢有礼了。”
河岸黑色石块渐渐被大雪淹没,他素白的靴踩着河岸慢慢走过来。雪在飘,他在笑,我目光锁在他眉间眼角,那惊世的美好像一剂毒药。很没原则的,我笑了。
他在我面前站住,笑意不减。 “你说我是叫你婶婶,还是叫你王妃娘娘?”
我很优雅的又笑了笑,却发觉嘴角疼了。他的话那样欠揍,我将错就错。“还是叫婶婶吧。”
他眼光一闪,立刻不笑了,一声叹息散入风中微不可闻。“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嘴角又一痛,我笑得愈发凄楚。 “我也是。”
许是接不下去了,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夜色愈浓,安静中偶有沙沙雪声。
“给我讲个故事吧。”他打破了沉寂,水光灯光交杂,他幽幽看我,如画的眉眼里透出一丝莫名的较真,只是雪屑纷飞,眨眼就看不到了。
伸手接住天空飘落的一片雪花,我微笑的移开目光。“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无所谓吧,你讲我听,仅此而已。”
我无奈到想哭,这是多暧昧的话呀,可是我们终究要各自为家。
“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悲剧吧。先前的时候有一个皇子,在他还没有成为太子的时候他喜欢他的表姐,他的表姐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他曾经说过他要为他的表姐建立一座金屋子。他的姑母也就是他表姐的母亲看出了他这层心思便帮助他夺得了太子之位,他果然没有辜负他的诺言,称帝后为他表姐建了一座宫殿并且立她为皇后。后来……后来……”
忽而就感觉有绵延的哀伤从心中某个角落蔓延出来,我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望着飘飞的雪屑出神,黑夜雪花是黑色的,比夜更浓的黑。
“怎么不说了?”声音平静淡漠,却偏偏说出一句很是在乎的话。
我摇头淡笑,不无期许。“因为是悲剧所以我想在没有开始前就打断。”
他似有似无的哦了一声,一只手伸到面前,拉了拉我垂下的披风。
我这才惊觉我们相隔如此之近,抬眉转眼便是他勾起的嘴角。
那漂亮的弧度浓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绽开了,声音清澈如洗。“你给我唱个歌吧,我现在想听人唱歌。”
我有些气闷,他当我是什么了,逗他开心的小丑吗!“你想听人唱歌,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唱?”
“我要听人唱歌,你是人,所以与你有关,你必须唱给我。”
他计高一筹,我无奈投降,看着粼粼的河面开始哼歌。脑海之中明明有很多歌,可是哼出来的却是一首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要不是你问我,
要不是你劝我,
要不是适当的时候,
你让我心动……”
哼完了歌我便呆呆的站在那里,余光瞥见他晦漠不明的脸,蓦然心虚。“我是替舒小姐唱的。”明天要嫁给你的是她不是我。
他似有所懂的笑了笑,拉我在耳边道:“明天我要成婚了。”
我皱皱眉,隔着满天的雪花看他,清丽的眉,精致的脸,还有那无方灵澈的眼。曾经到现在我都这样贪恋着他的种种,或许这种贪恋连他都看出来了,所以提醒我他要结婚了。无比疲惫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无悲无喜。“那与我何干?”
他显然一怔,眯细眼睛看着我,很久之后又笑了起来,如此心想事成的笑。“刚刚这首歌我很喜欢,我要你明天在我的婚礼上唱。”
我眯了眯眼睛,极力压下要将他咬死的冲动,璨然一笑道:“no problem!”
他再次傻住,一双蓝湛湛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什么意思?”
“没问题啊,我代表墨国以歌为礼,祝福你们。”
扬起的嘴角在风里撕裂了一样的痛着,连带着心口也酸了。我承认我口是心非,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他终究要娶他人为妻,我也终究要嫁给他人作妇。
那精致如玉的容颜,那纯粹如水的眉眼,也许只是年少懵懂时的一场春梦。
也许,我要感谢上天,感谢他让我在最美的年华里遇上最美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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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大雪停住,我披衣坐在窗前借着阑珊的灯火看着被雪覆盖的满园景色。
七王爱竹,几乎每个院子都栽满竹子,那些往日里青翠欲滴的竹子这个时候被雪压折了腰,雪块盖在竹子身上仿若青翠的春衫上披了一件洁白的狐裘。灯光折折叠叠的照来,细碎斑驳如千年泪痕。
颠沛流离于不同的国度,我庆幸我又度过了一个春秋。
雪停了,春天就要来了。
这样想着我便睡意全无,只是睁着眼睛望着窗外出神。雪地里走来一道黑影,凌厉而犀利的形态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月弄影。雪声咯吱,黑影移近我才看清是小七。
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小七,一改往日的清新秀丽,通身上下都是黑色,远远走来,如夜色空凌。就是这样的她偏偏带了一丝春风一般的得意。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子的她了,隐隐的觉得可怕。
她披着夜色走到我面前,一双眼睛在朦胧的灯影里闪闪发亮,像宝剑嗜血后的光泽。
我懒懒的靠在窗下凝神望着她,淡淡一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她手中提着一把剑静静立在门口,肩头拍落的碎雪透出几丝隐约的寒气,她就在这逼人的寒气里她俯视着我。“总会回来,不过时间早晚而已。总是有七弦照顾你的,我很放心。”
我不知所谓的笑,“你该知道,你和七弦之所以分别有自己的名字是因为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不可取代的个体,不能没有七弦也不能没有小七。”
“荣幸之至,不枉小七真心跟你一回。”
她拨弄着剑柄上的流苏,声音压得与她眉眼一样低,那其中的情绪纵横交杂如此复杂。直觉告诉我,她发生了事情。
“有什么事情对吗,你今天怪怪的。”
她将宝剑按在桌上,靠在桌角朝我幽幽的笑, “给你讲个故事好吧?”
“故事?”我莫名其妙,这几天谁都喜欢故事,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嗯,好。”
“从前有只羊,它的家族破灭了,从未见过世面的它带着它的妹妹离开了草原。外面的世界好大,可是正是这个又大又美的世界伤害了它的妹妹。羊儿发疯了,它红着眼睛杀了敌人,可是羊儿它的妹妹也因此死在它面前。终于崩溃了,它恶狠狠的发誓,天上地下它再也不会在乎任何东西。它咬死了看护的狼,带着另一个同伴逃了出来,终于它发现自己原来是一匹狼。逃亡的时候它再次被抓,幸运的是人类救了它。匆匆一眼他们各自离开,可是它却爱上了那个人类的少年。后来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心思细密的牧羊人,那个收留他们的牧羊人,那个把它训练人最厉害的猎手。三年它捕获无数猎物,最后它学会了一项很厉害的绝活——伪装。牧羊人要猎取凤凰,而它就是凭借着这个本事来到凤凰身边,它做到了所有的准备,却没有料到凤凰原来是那么美丽圣洁。和三年前一样,它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凤凰。可是知遇之恩让它不得已,几次对凤凰下杀手都为成功,凤凰身边有一只守护青鸟,就在它准备放弃的时候当初救它的少年出现了,命运捉弄,那少年竟也爱着凤凰……”
说到这里她忽而停了下来,我望向她,她的目光流连于窗外,院中深雪层叠,夜色未央。
说实话这个故事我似懂非懂,我猜过她是不是说她自己,可是角色情景一带又套不上。我想着是不是某种警醒,可是悟性有限,我没能领悟。纠结了半天我傻傻的问一句,“后来呢?”
“后来我还没看到,不过我猜那匹狼恐怕没有好结果了。”
原来真的是个故事,我松了一口气,拉了拉她的手道:“它是一只有良知的狼儿,所以会有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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