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洛的内应?”
“子枭装糊涂么,还是前些天的那几出戏演出真感情了?”
我身子颤抖了一下,要不是七弦抓得紧,怕是早就掉进湖水之中了。他轻轻的握了握我的手,在我耳边道:“你有权知道这些,不是吗?”
“先生明察,子枭不过逢场作戏。”
这句话停顿了许久才说出来,言辞切切,那样笃定。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我心里住了九年的那个小小人儿一点点的被撕破了,那清澈的蓝色眼眸带着嘲笑,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说着:逢场作戏……逢场作戏……
我拼命的咬着唇,腥甜的味道自嘴角蔓延全身,我咽下睁眼欲出的泪水,以绝无仅有的坚强听着下文。
这是我此生唯一一次窃听,就是这唯一一次窃听,成就了唯一一次错过。
“朵儿聪颖机灵,只可惜心中执念太重,为师花了整整一年依旧无法改变她的心性,不为我所用的强者必将是最大的敌人。”
“子枭明白,云书和南宫洛的追杀令之所以没有执行,很大程度还是因为云朵这道防线,徒儿以为云朵不杀,有三大益处,一,牵制南宫洛进而达到牵制墨国平衡两国关系的目的;二,制约丰泽曜,使童子兵团形同虚设;至于第三嘛,以她痴心重情的个性,她将是我们最有效的挡箭牌。这其中的好处怕是灭十个南宫洛也换不来的。”
“听你如此说来为师也就放心了,你须知你要办的事情很重要,切不可被乱花迷了双眼。”
“徒儿谨遵先生教诲。”
“战争迫近,随为师进屋去想想对策吧,咱们的数年大计可不能毁在这一刻啊——”
“先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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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公主?”
“公主——”
环在身后的手很轻,但其中的力度与关切我感觉得到。抿了抿唇,我笑得脱力。这无声的嘲笑,在夜色里带出无尽凉寒,我用力抓着他的衣襟恨的咬牙切齿。“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
他云淡风清的笑了笑,搂着我掠过高深的宫墙,这一次的速度极快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句话特别冷,比初春的风更冷。“你这是在怪我。”
“我怪我自己遇人不淑时运不济。”
他轻笑了一下,在维拉湖畔将我放了下来。无意间我瞥见他肋下宝剑,在涟滟的湖光里散发着诡异的深黑色光芒。他的声音比剑芒更黑,带着无尽的无奈与萧索,声声刺耳。“公主如此聪明,必定早就看出了东宫的假戏,这一来二去不过是陪他演戏而已。”
陪他演戏吗,用我的青春用我的梦幻,用我的拳拳心意?我自嘲一笑,眼泪在风刀里无声滑落。“让你失望了,这一出戏是我本色演出。”
“本色?”他显然听不懂,我望着他也懒得解释。在他担忧而抱歉的眼神里我再一次笑得前俯后仰。“别这么看着我,放心好了,男人而已我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他眉头蹙了一蹙,双眉之间的火焰印记也因此而红光四射。
我百思不解的看着他,他却拔出了那把黑色的宝剑。
剑出鞘的一瞬间一道冷光横贯天际,东西相接光辉直逼银河。他一言不发的挥舞着剑柄,剑光缭绕,天空倏然亮如白昼。
他收起宝剑看着我笑,我疑惑的回视他,他笑我也笑。
他缓缓的伸出手指着东边的天空,目光虔诚而执著。
我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看见了那八个浅浅的银色大字。
“无琴弦,亦无血滴,吾以佩剑为笔,以剑气为墨,以苍穹为帛。今时今日与子成说:七七誓愿,弦断为盟。”
天空之上剑气隐现,那八个字占据了整个天空。我知道在墨国,琴为誓,寓意一世知音,而剑为誓,寓意则是一世知己。知音相伴畅游山水,而知己相随,表示命运相连。就如古文里所说的,士为知己者死。
我不明白那一刻他是以怎样一种心态发下这誓言的,只是在剑气消失的前一秒我告诉自己也告诉他。“今时今日,弦断为盟。”
夜更深,寒凉的风渡过维拉湖吹在脸上,这一回我没感觉到冷,因为我身前站着一个人。
白发黑衣,他已经长得足够高大伟岸了,如此反差大的两种颜色融合在他身上,融合在夜色里,像他的性格,黑是黑,白是白,清明得如同雨后新天,没有背叛没有杂质。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不可期的后路里,七弦会陪着你,所以不要怕也不要绝望。”
他目光望到的地方,是清华园的最高楼。慕天之清华。慕天由此成为清华园的主楼。此时它的顶端依旧灯亮着灯光,像一座指引航船的灯塔,夜夜通明。
七弦清瘦的身影在灯光下拉长扩大,强大到顶天立地。
我缩在他身后,怯怯苦笑。七弦你可知道,你带给我多大的震撼,你可知道此时此刻我身边仅剩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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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国历十七年二月末,帝京的杏花比往年开得都早,也开得都好;整个帝京都浸泡在杏花香气里。春节刚完,播种未到百姓总算赶上了一小段闲暇时光。呼朋引伴的出门郊游,就连久居闺阁的淑女也踏花而来。
东城的主街东城大道两旁栽的全是杏花,往年花开得稀落,往往是这个树才包朵那棵树已经花落。而今年却是格外的繁华茂盛,一路走来步步鲜花。
我站在天阁顶层看着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寒风卷起衣角,吹进衣领,冷得我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抱怨,这么美丽的景色这么灿烂的阳光,却刮着这么冷得风。
我将连埋进软锦披风里,一双眼睛漫无目的的在东城大道上流连。白玉桥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而来,东城人富有,这其中的人自然都是锦衣华服,我伸长脖子瞅着,脑袋眼睛一阵酸痛,使劲眨眨眼睛算是休息。
当再睁开眼的时候白玉桥的行人也少了。远远的看见一颗小脑袋从桥的另一边慢慢冒出来,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相貌,但直觉告诉我,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从心里某个角落滋生出来,我定定的遥望着他,他循着阶梯爬来,一袭清明的红衣占据了整个视线。
红色,这妖娆到诡异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清新秀丽。如乍然破开云层的朝阳,给人以希望力量,照亮所有梦想。
猛然我想到那首词,那首我曾经很爱很爱的词。
春日游,
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
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
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
不知羞。
曾经,我也和这少女一样这样恋着一个人;曾经,我也因为这么一个人思念着一座城;曾经,我也不管他人怎么说都固执的相信这个世界。
曾经,我也坐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唱着《思帝乡》。
可是啊,当我回到了我一直思念着的帝乡见到了那个一直眷恋的人的时候我的梦落了一地,如马蹄踏过的花海,那样支离破碎。
现实与梦境相差太遥远,有的人有的事只能活在梦里。
这样一个红衣少年又会成全谁的梦,破碎谁的梦?
想着想着我不由一阵苦笑。
“公主公主,主人来看你了!”
少女清若银铃的身后传来,听出是谁后我怔了老半天却不予理会。
她蹦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扳向她,“你前些日子不是总问起主人吗,现在我把他带来了,你开不开心?”
她的脸上眼里都是笑容,像一个完成作业后急需老师肯定的孩子。强硬的话说不出,我苦笑着反握她的手。“昭戮,谢谢你。”
那丫头贼精贼精的朝我眨眨眼道:“不客气!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啦!”
她从我手心抽出手那样兴致勃勃的转身离去,出门的时候没忘记给迎面走来的白衣人打招呼。“宫中的事务我会处理的!”
她黑色的背影消失在晨光微微的楼梯口,二月的朝阳映出那一袭清丽无双的白衣。心里一遍一遍的回响着那声逢场作戏我闭眼曲膝,绝望的道:“碧瞳不知太子殿下到访,怠慢之处还请恕罪。”
“……”他没有答应安静中拿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
我暗自好笑,演戏而已何必如此认真?
手骤然被扣住,我一惊,抬眼正对上他敛细的双眸,他秀丽的眉头轻轻皱着,脸色少有的冷漠。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了,却不想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里风大,进去再说。”
我被他强硬的拉进房间,阳光漏了满室。眼角余光扫到一边的镜子,镜子中一个清雅少年与一个纤弱女子相对而立,女子身着紫色长裙,外披淡绿披风,少年一身素白与房间的色调很搭配。我望着那少女许久发现她也正在看我,我一皱眉头她也皱眉头,我这才惊觉除了我一身紫衣外,这房间竟全是白色,白到惨烈白到恐怖白到求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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