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浑厚沉稳的声音,紫薰门缓缓开启。它通身由玄铁铸造,黑色的玄铁上涂了一层朱红色染料,除去门中央的两只硕大兽头门环再无一丝装饰。而正是这样两扇笨重的城门,在正午的阳光下照耀下竟散发出夺目的光芒,雄伟巍峨堪比天空之上的南天门。
我眯了眯跟在七弦身后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我总喜欢将眼睛用白布遮起来,因为这样就可以不暴露身份。
宽阔得可以八匹马并行的街道,地面用雪白的大理石铺成,每隔十米都建有青玉桌凳,以供市民休息。比起小时候这里更加的人性化,我想这总工程师一定是一个慈悲善良的人。
楼宇层叠金碧辉煌,酒旗飘飞五彩缤纷。杏花开得繁茂,树上花树底花,人走过沾了一身花气。
看着面前这一条长长的花地毯我玩心大起,踮着脚一步一步的避开落花踩在路上。
而这样走路着实很浪费时间也容易引起人们注意,当我被一大群逛街族围观的时候七弦已经走出很远很远,远到我只能看见一个水蓝的小点。
他大概没有发现我掉队,依旧低头负手的向前走。
我一耸肩,用眼睛丈量了一下距离。当发现相隔足足有五百米不止的时候我彻底放弃了赶上他的念头。“先这样吧,他发现我丢了会来找我的。”
思想负担一放下我开始随心所欲的逛街,闻闻这家的香粉摸摸那摊的雕刻,老板倒是很好说话,只问我姑娘想要点什么并不勉强我交钱。眼光扫到一个衣服摊子,那衣服做工精致,款式也很好看,可是全是黑色的。我不管自己适不适合穿黑色,冲上去摸了一件就往身上套。
衣服很合身就是有点短,我使劲缩着脚还是只到膝盖下方。
“姑娘是买给谁?”中年老板接过我抛去的衣服满脸笑容的问。
白布缠得我眼睛不舒服,我低头一边揉眼睛一边问他。 “自己穿,你看有没有长款的?”
“姑娘……和在下说笑吧,你好好的怎么买起这衣裳了?”那老板笑得嘴角抽搐,不是嘲笑也不是其他只是单纯的被吓到那种。
我怔了一怔意识到情况不妙。“好好的为什么不能穿?”
“寿衣当然是给死人穿的,哪有大活人自己帮自己买寿衣的?”
那老板小心翼翼的折好我试穿过的衣服,解释完了依旧陪着笑。我很尴尬的抓抓头发一时间不知如何收场。
“姑娘不良于视,也怪不得您。只是走路的时候还要多听听,不要被人潮车流伤到才好。”
原来他以为我是瞎子……
“多谢老板提醒,小女子还有事,告辞。”我三步并作两步的逃离现场,这回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还好周围没有人注意!
“姑娘小心看路呀——”中年老板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回头看那寿衣摊子已经很远,我这才松了口气,一矮身子钻进一旁的一个面摊。
面摊很小,人倒不少。老板是一对老夫妻,老婆婆忙前忙后,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皱纹。尽管她已经很老,但是那双眼睛依旧很是漂亮,时不时的朝街角的一张桌子望去,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她目光所到之处是一位正在说书的老公公,他约摸八九十岁左右,一头斑白的头发。背对着我,并看不见他的样貌,仅仅一个背影却说不出的筋骨清奇。
我坐下的时候他的故事刚好说完,铁尺“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他道:“后事已然如此各位客官不必太过伤神。”
音质空幽旷远,自有一番神韵,听得在场人连连点头。
我忘乎所以的鼓了一阵掌,掌声本来就不大,在喧嚣的街角更是如石投大海。老婆婆就是在这个时候端着一碗面走到我面前。面条上盖着几块肉一样的东西,摆在那里香气熏人。我咽了咽口水,艰涩的开口。“谢谢婆婆……”
“婆婆?”平静淡然陡然拔高,青色的衣袂飘动她矮身坐在了我身边。我一愣抬头看她,细看之下她依旧这般美,即便时间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依旧是绝美的,一双深栗色的眸子带着几分高端的疏离。我猛然感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错愕的掩着口,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她颇为满意的点头,向前方使了一个眼神,那是默契的,心有灵犀的眼神,那样的眼神里藏了很多东西。
那目光达到之地我总算见到了那位说书老人。
这是一个相当出色的男子,出色到即使年岁老容华衰依旧会能当得起男子一词,而且当之无愧。
他长着一张极为圣洁的面容,具体圣洁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面目出现的时候我只想到了仙风道骨四个字。他一身粗布蓝衣,没有过多的装饰和铺陈,单是平常的坐在那里便满堂华采。他一双极为修长的眉毛一直延伸到鬓发里,深黑如夜的眸子自有一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看你的时候神色淡定安详,明明是在看你却又好像没有看你,让你有一种道不明的压迫感。我呆了一呆又呆了一呆,刚入嘴的一口面噎在喉咙里,手里的筷子也掉了下来。
若是换到七十年前这一双人该是何等的绝色哇!
说书先生微敛眸子看着我,许久起身朝我走来。我一紧张暗地里缩了一步,也不知怎的就站了起来。
他在我面前一步左右站定,目光穿透面条的腾腾热气扫来,没有丝毫恶意的冲我微笑,“没想到,老夫这小小面摊竟来了贵客。”
我吱吱唔唔了半天才道:“先生说笑了。”
他一摇头别有深意的深深看我,没有就这一问题探讨,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老夫欢迎之至。”
那无比凌厉的眼神加上岁月历练过的洞察明晰让我无所适从,点头再点头道:“先生言重了。”
“冷老,您总说历史上的旧事,而时下的事件却从未涉及,今天您给我们说一说“皇子归”的故事吧?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从您老口里说出来定会魅力无穷啊!”路边的杏树下一个青衣少年忽然走向前来朝老先生拱手道,眼神里满满都是崇敬。
被叫做冷老的老先生嘴角微微浮起,拈着胡须老半天才点头。“老夫就为诸位说一个四子扫北的故事吧,这与你们平日里听过的《皇子归》必定会不同,据我所知此事该叫皇子策。”
皓国历天夕十四年春夏之交,皓国北边的野沃山区还是寒意森森。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四公子丰清诺率领皓国的最精良部队金甲卫士来到这里。他们在离野沃人聚居地一里左右的地方扎营露宿,野沃人毫不知情。
第二天清晨,四公子派人向野沃族长送去拜帖,可惜拜帖未接送帖子的士兵也被打得遍体鳞伤。公子雷霆大怒,一把按在佩剑上,许久咬牙说出四个字。“曳予你去。”
曳予是公子的贴身侍卫,武艺自然比一般人高,然而他依旧没能把拜帖送到……
含在嘴里的面条滑落回碗里,我心里禁不住为他着急。一边的听众也大为恼火,纷纷叫骂。
“这帮山野之徒实在是太无理了!”
“就是啊,上朝皇子亲临他们居然敢这样!”
尽管说书人已经回到了自己座位,但目光依然会不时瞥向我的位置。他微笑着的等众人说完,接口道。
众人都以为四公子脾气定然是极好的,可惜出行之时他向陛下立下了军令状:以十五日为期,野沃不安,愿以死谢罪。时间已经过去了七日,再拖延必误了期限,于是公子用了最后一计。
外人都以为族长在野沃山区是最大的,其实野沃的族长有三名长老和族长平坐,三名长老联手可以决定野沃的一切事务。见族长没有响应,四公子派出三人去拜见三位长老,而这一次长老们竟意外的都接见了使者。事情传到族长耳朵里,族长很是气愤,连夜召见了三位长老,谈话进行了整整一夜。三位长老带着怒意离开了族长家,诡怪的是三人刚踏进自家家门无一例外都一命归天了。
长老一死矛头自然指向族长,长老们的后人都向族长寻仇,几位少年联手将族长杀死,小族长惊惧交加,四公子就在这时候向小族长递上了劝降书,慌了手脚的小族长声称若是平了这场内乱便应了四公子的要求。先前三位长老对四子的印象颇好,一番言论后几位公子便没有再作追究。这一闹便到了第九日,既拿到野沃百姓名册,四子马不停蹄的赶往碧落城,终于在第十四日正午见得陛下。
至此天下传,四子独一。
老先生说完铁尺一拍,站了起来,眼神里悠远宁静。
满堂掌声,赞赏声不断。
“四公子仁德,必然得天庇护。”
“好一个惊世绝才的四公子啊——”
“能出四子,是皓国之福。”
原来他在民间的人气这么高,原来有这么多人拥护着他!可是这又与我何干呢?我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喝下最后一点面汤,抹了一把嘴道:“婆婆,再来一碗!”
老婆婆笑眯眯走了过来,将我面前的大碗拿在手里并不急着给我送面。
我舔了舔舌头陪笑道:“婆婆你的面真好吃。”
“怎么,你对我家老头子的故事不感兴趣吗?”
面摊里此时除了我一个人在吃面外其他人都沉浸在说书人的故事里,不时有议论叹息声传来。说书人很是乐意的为众人解惑,场面堪比一场小型的新闻发布会。
也许我真的失礼了,“没有,我听着呢,只是听得太认真了,所以饿了……”
“可是我从你神色里看出了不屑……”
她的表情有一丝凶悍,这架势已经从询问变成了逼问。我暗地里叹了口气道:“婆婆说笑了,我纵然向天借了胆也不敢不屑啊。”
“别叫我婆婆,姑娘还没那么老呢!”她显然生气了,一双眼睛凌厉如刀的扣在我身上,脸色有几分严厉。我恍然大悟,这么一个绝世美人,的确不能叫婆婆!谄媚着改口,那一刻我直想打个洞钻下地。“姑娘,我……”
“我比你多活了六十多年,这些小心思你骗不了我的。”
“我……”
“我家姑娘说没有便是没有,您为何苦苦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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