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浅呼吸发抖,素白的指尖摁着胀疼不已的太阳穴,她蹙眉,酸涩的抿着唇哭。
“二小姐,还请您体恤先生的苦心,”张川叹息,“恨永远比爱更容易放下,之翎小姐从小就没有见过先生,她心里对先生这些年的缺席一定存有抱怨,比起失去至亲的痛苦,先生宁愿让她恨着他,没有见过面,便没有怀念,更谈不上忘记。”
姜浅没说话,但张川清晰的看见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流下,她沉默着,泛红的鼻翼微微阖动。
张川也沉默,索性不再说了,给她自我排解的时间。
手术室外人来人往,冷风从走廊外的窗户里灌进来,钻进她的衣袖,那冷意贴着她手臂的肌肤,丝丝缕缕钻进她的四肢百骸。
可她感觉不到冷,因为那点冷,抵不过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哑着声音问,“他还有多久?”
张川实话实说,“无法准确评估,但最多两三年。”
但凡时间能够再久一点,先生都不会对她那么绝情,在这个天底下,恐怕只有张川知道,先生把一生所有都给了她,也只有他知道,先生到底有多爱她,有多想能永远陪着她。
肺移植后的那段时间,陆清时就住在从前他和姜浅住过的房子里,那时候经常会因为排异反应发烧,他不清醒的时候念的全部都是“浅浅”,有一次张川刚好在,凌晨见他从梦里惊醒,张川还没来得及扶他,就见他看了眼时间,说已经不早,他要起来给浅浅做生煎包。
张川想提醒他二小姐早就不住这里了,先生是烧糊涂了,或者又梦到了二小姐,可他喉咙发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在房间站了一会,走出去的时候就看见陆清时已经打开了姜浅的房门,男人挺拔的身影在晨曦光影里落寞又凄清,站在二小姐的房门前,就这样站了很久。
他不知道先生当时在想什么,可能是看到二小姐空空荡荡的房间,他终于从梦里醒了,又或许,张川自我猜测,他不知道先生当时心里到底有没有过一丝后悔,后悔把二小姐逼走。
明明爱的那么深,却要生生把她逼成自己最不能想念,最熟悉的陌生人,表面上装的比谁都绝情,却偏偏又在每一个深夜,他发疯的想她。
“二小姐,先生从来都是看淡生死的人,当年如果不是您以死相逼,先生是不会去做移植手术的,”张川声音动容,“但既然做了,也希望您明白,肺移植并非救命符,等过了这两年,肺功能逐渐丧失,先生的身体机能会快速衰竭,目前没有任何药物和技术可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姜浅泪湿的眼睛看着那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大门。
她没有回应张川的话,因为喉咙已经哽咽到说不出一个字。
她不答,张川便大着胆子说了,“我知道您恨先生当年的绝情,如今您也再不打算和先生怎样,二小姐,可我跟着先生近十年,也许我的想法自私,也请您多担待,先生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不想耽误您,可我知道他根本就放不下您,只有您在他身边,他才是真正开心的,所以您能不能看在先生从前照顾您多年的情分上,不管他怎么拒绝您,气您,您也千万别离开他,求您就让他这两年过的开心一点。”
张川话说到最后,语气就难过的顿了一下。
他红了眼,甚至向她微微弯下了腰。
他从前对她只有恭敬,客气,从来没有这样卑微的乞求过她。
姜浅的眼睛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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