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里边的请安散了。
宁妃跨出殿门的脚步顿了顿,眼神落在了角落中的妧卿身上。
须臾她便收回了视线。
可走在她身侧的齐容华还是发现了端倪。
宫道上,齐容华走在宁妃的仪仗旁,四下无人这才敢开口问:“娘娘可是对寿康宫中那宫女有何不满?”
宁妃素知齐容华心细,却也没想到她这么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懒懒地用手托着腮,声音淡漠:“你没瞧见她的样子?”
齐容华摇头:“嫔妾没注意,她一直垂着头也没看清。”
宁妃冷哼一声:“一副狐媚样。”
她自然不会将那日藏书阁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但齐容华聪明,闻言便知两人之间八成之前就有龃龉。
齐容华笑道:“一个宫婢罢了,不值得娘娘放在心上,今日瞧着也不是贴身伺候太后的,娘娘若是不喜,找个机会除掉便是。”
宁妃淡淡摇头:“罢了,你也说一个宫婢而已,本宫还不至于把她放在眼里。”
不过是瞧着厌恶,她一个眼神就能让那贱婢受罚,不值得她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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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中。
太后没有说要跪多久,妧卿跪了两个时辰,身子都要冻僵了。
正午时分出了暖阳,她才好受些。
这个时辰太后正在午休,妧卿才敢稍微松了些脊背,揉了揉酸疼的膝盖。
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她干脆掬了一些雪在手中去敷脸。
正当她低着头捧雪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阴影。
妧卿抬头,便看到了靖王略带冷意的俊脸。
她一愣,心底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急忙垂下头:“见过靖王殿下。”
靖王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径直在她身前蹲下。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缕诧异,“惹太后生气了?”
妧卿咬了咬唇瓣,小声道:“是奴婢做事不小心,太后娘娘要起身了,王爷快进去吧...”
宣嵘似笑非笑:“赶本王走?”
妧卿连忙摇头。
宣嵘抬起手勾起女子的下巴,妧卿略有些红肿的小脸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男人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了,他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宣嵘心下隐有不快,在他看来,妧卿早晚是他的人,太后明着用妧卿来拉拢他,私底下还这般为难她?
感受到下颚处传来的触感,妧卿连忙偏过头躲过了男人的桎梏。
宣嵘的手便这样楞在半空中,他眉宇不舒:“你好像,很讨厌本王?”
“奴婢不敢...”妧卿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紧低着头否认。
宣嵘平日在宫中瞧着平易近人,一双桃花眼看着谁都温柔多情,可上辈子在他身边待过妧卿很清楚,他私下暴戾,对着他的枕边人都毫不留情。
妧卿还记得,前生她初入王府不久,就惹得后院众人嫉恨不已。
方侍妾很讨厌她,趁着靖王不在府中故意为难她。
让她跪在鹅卵石上,一旁的丫鬟使劲掐着她身上的嫩肉,疼得她浑身发颤。
恰巧在那时,宣嵘回来看到了。
方侍妾有些心虚,忙跪下来请安。
宣嵘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未曾说一句话,狠狠一脚将人踹到呕血。
他直接下令让人将方侍妾关在后院柴房,这辈子都不准出来。
妧卿只记得当时她被方侍妾呕血的场景吓到了,自此就很害怕宣嵘。
害怕自己有一日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把这药拿回去擦。”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妧卿这才看到他拿了瓶药递到自己跟前。
见她不接,宣嵘不容抗拒地执起她的手,看到指尖上还结着血块,他眸心更是冷冽,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腕,将药粉撒了上去。
妧卿用力挣脱他,手腕都挣红了
“起来。”宣嵘不耐,直接朝她伸出手,见她不动又重复了一遍,“起来。”
妧卿连连摇头,她只想宣嵘赶紧离她远点。他这个样子,自己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不论起还是不起,他待会都向太后提及,还是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僵持间,秋筠过来道:“太后娘娘起身了,在里边等着王爷,请王爷进去。”
宣嵘站起身,对秋筠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
好半晌,他才提步离开。
妧卿浑身像是泄了力一般瘫软在地上,手中的药瓶像是烫手山芋,她急忙丢了出去。
秋筠视线落在那药瓶上,小声道:“王爷送的东西,我替你收起来吧。”
妧卿摇摇头:“姐姐快拿去丢了,被人看见落人话柄。”
秋筠弯腰捡起小瓷瓶,紧紧捏在手中。
殿内。
太后很敏锐地察觉到宣嵘进来时情绪不佳。
她瞥了眼院中,这才想起妧卿还在外边跪着,宣嵘八成是看到了。
太后笑道:“怎么今日有空来给哀家请安了?”
宣嵘神色淡淡:“刚从御书房出来,便来看看太后娘娘。”
太后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鬓边:“哎呀,哀家年纪大了不记事,竹清,快去把妧卿叫进来。”
她转头对着宣嵘笑道:“早晨嫔妃们来请安,那丫头毛手毛脚地烫到了宁妃,本想罚她做做样子便是,谁知她这么实诚。”
竹清忙赔笑:“是奴婢该打,只记着服侍太后,忘了叫她起来。”
“奴婢这就去叫她进来侍奉。”
“不必了。”宣嵘抬手制止了,语气漠然,“让她回去歇着吧。”
竹清看了太后一眼,得了指示这才退了出去。
宣嵘看向太后,勾了勾唇角,笑容中带着一丝散漫不羁:“等过了除夕,本王便派人来接妧卿。”
太后面上神色不变,但也知宣嵘是对自己不满了,她笑道:“妧卿这丫头年岁小,哀家本想多留她些时日的。”
她意味深长地道:“你府中的妻妾出身高,哀家想着从余家挑一个男丁,让妧卿认个义亲什么的,也好让她不受欺负。”
“哀家的一个侄儿今年进了都察院,虽说只是一个小小学士,但有朝一日若是成了御史,妧卿也有个娘家依靠。”
宣嵘瞬间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是想要扣着妧卿让自己帮她办事。
都察院御史,她心可真大。
宣嵘抿了口茶,淡声道:“等妧卿入了府便是本王的人,没人敢欺负她。”
眼瞧太后脸色僵硬了一瞬,他这才清浅地勾起笑:“不过太后既是为妧卿着想,本王也会考虑的。”
客套够了,他这才起身:“本王还有事,不叨扰太后了。”
他看了眼殿外,若无其事地道:“妧卿就有劳太后照看了。”
等宣嵘离开后,太后才猛地一拍桌子:“因着个婢女,他还敢威胁哀家了?”
竹清劝道:“靖王瞧着对妧卿倒有两分真心,太后娘娘顺着他些也没错。”
太后只是气不过,一个个晚辈都敢顶撞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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