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水淹城,也称以水代兵,并非什么新鲜策略。
在秦汉以前,最出名的战例,即是白起伐楚,水灌鄢城,这一战导致淹城被水淹没,城内士兵与百姓淹死数十万之多。
而水淹寿春的难度,远低于鄢城,因为鄢城水位比鄢水要高,施工难度极大。
寿春却是反之,寿春地势较低,位于平原凹处,周边便有一条淮河支流,可谓天然水渠。
只需要掘出水渠,引向寿春,再拦河做坝,等水位达到高位,便可行事。
故而此时在秦瑱提出之后,没等周瑜回话,吕布便抚须道:
“故知先生有计,此策可行!”
“我等若如此行事,无论纪灵出不出兵,此城都守不住!”
说着,他就看向了刘备与孙策二人道:
“不知二位以为此计如何?”
孙策听着,看了秦瑱一眼,也点头道:
“此计应该可行!”
二人这一表态,决定权就落在了刘备身上。
面对二人视线,刘备有些艰难的看向了秦瑱道:
“掘水淹城,祸害百姓,如何可行?”
“军师当真没有其他策略?”
他在之前没有收到秦瑱的提前通知,此时一听秦瑱之策是要灌城,就有些犹豫了起来。
须知水淹城池,对于百姓损害极大!
即便现在因为旱灾水位下降,但要是铁了心掘水,把寿春城淹上一半也是可能的。
这或许淹不死多少人,可污水却会污染城内粮食和水源,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们取了寿春,也会被寿春百姓给怨死。
他们想尽快稳定形势基本不可能,这与秦瑱的所提出的大方向相悖。
按理来说,秦瑱应该不会如此行事才对!
而刘备这么一看过来,秦瑱便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
“主公须知,非如此计,难得此城!”
“我军不行此策,若是让袁术卷土重来,那才是淮南百姓的劫难!”
“如今淮南已旱,民不聊生,袁术若是败退而归,为了扩军,势必再度横征暴敛,淮南当前哪里还能再让袁术如此祸害?”
他这么说着,好似真要尸横遍野一般,刘备听之,心中再度一沉,不由回头望向了寿春城方向,眸中神色万般复杂。
足足沉默了许久,方才沉声道:
“罢了,便依此计行事!骂名便让我等来当就是!”
而他如此表现,看在众人眼里,自然也让气氛一阵沉重。
即便是吕布,此时也笑不出来。
因为他们能感觉到,刘备心中那种绝望的感受。
至此,三家一致同意水灌寿春。
定计之后,众人便一路回到了营寨之中,商议具体分工。
毕竟这是一个巨大的土木工程,同时还要应对城内的反应,因而周瑜当即起身道:
“诸位,即是现在三家已定此策,咱们不妨分工如何?”
“分一家挖渠,一家拦河,一家应对城内兵马!”
他一提出此议,三家自是开始思虑,可秦瑱见状,却摇摇晃晃的起身笑道:
“三家分工,断不可行!那拦河做坝,几千兵马即可。”
“应对城内兵马一家也难应对,挖渠自也是个劳力活!”
“依在下之见,如今孙郎兵马最多,可分兵去拦河做坝,负责掘水,我等三家再各出五千人挖渠。”
“剩余兵马继续陈兵于外,防备纪灵出城,方才妥当。”
吕布、刘备一听这话,自是点头认可,既然是背骂名的事情,自然是三家分着干了。
而周瑜见此,却是暗中一叹,所谓一步差步步差,秦瑱提前拉拢吕布这招,当真是制住了他们。
有吕布在一旁帮衬,看似三家合谋,实则一切都是以秦瑱为主导。
他们这边想要谋划任何事情,都极为被动!
在加上秦瑱这人心思细腻,几乎没有什么小动作能逃过这家伙的眼睛,属实难以对付!
想到此地,他索性对孙策道:
“即是先生如此安排,我等自无异议,不知兄长以为如何?”
孙策见得周瑜同意,自是点了点头道:
“公瑾既然同意,策自无不允之处!”
他这一同意,事情就算定了下来,秦瑱见之,再度建议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不妨今日就开始动工,好叫那纪灵知晓,此城难以坚守!”
三人听着,自然没有意见,再度同意。
一场议事方才如此结束。
而待得孙策和吕布行出营去,刘备便起身忧心道:
“军师,我军真要如此行事?”
“要知道这寿春城内足有十数万百姓,我军如此,日后如何让百姓心服?”
但他话一说完,就见秦瑱摇了摇头道:
“主公勿忧,引水并非取城之策,乃是攻心之法!”
“在下此策,并不是真要淹城,而在于攻纪灵之心。”
“主公只是觉得我军引水灌城,会至生灵涂炭,却未曾想到寿春城内纪灵同样会如此作想。”
“他如今确实是受命守城,但此城并非一定要守!”
“我军尚且如此顾忌,纪灵安能不顾忌?”
“若是他城内无兵便罢,现在有兵,又知我等欲行此策,岂敢不战?”
“而我军取城之机,便在于此!”
刘备听着此言,不由一愣道:
“军师这既然是攻心之计,方才为何不语?”
他还以为秦瑱是真要引水灌城,刚才可是好一阵纠结。
而秦瑱闻之,露出了一丝笑容道:
“若主公也信了在下之语,那是再好不过。”
“方才在下之言,乃是迷惑孙策、周瑜之语,让彼等摸不清我军破城之法!”
“因方才主公还未唤在下,周瑜便抢先出言,可见其人存心不良,欲以此发难。”
“眼下我军算计还未显露,彼等就如此行事,便知其人早就已经开始谋划我军。”
“如此,便不可让其尽晓我军之虑,方可以彼为用!”
刘备听罢,一时回想起刚才之事,不由点头笑道:
“原来如此,军师也不言语一声,方才可真是吓我一跳啊!”
秦瑱自是笑着起身行礼道:
“因事发突然,不得言语,还望主公恕罪!”
“军师不必如此!”
刘备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
“只要不灌此城便可,但不知军师取城之计如何?”
“我军此次谋划,还在于孙策拦河这支兵马上!”
秦瑱当即便对刘备一笑道:
“主公且附耳过来,依计行事,管保我军不日便能夺取此城!”
刘备闻之,自是附耳上前细细闻之。
听闻一番话语之后,不由大喜,当即安排了下去。
另一边,孙策与周瑜到了营中。
刚一坐下,孙策便对周瑜道:
“今日得那秦瑱一见,不知公瑾以为如何?”
周瑜闻言,顿时叹道:
“此人心思极深,见微知著,着实非凡,有此人辅佐刘备,实乃我军劲敌!”
“如今尚且无力制之,不知来日该当如何应对!”
在见秦瑱之前,他一心想会会此人。
可见了秦瑱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
之前不见此人还好,现在一见此人,对方在想什么,他一概不知。
反倒是他今日举动,引起了秦瑱注意。
方才于城外交锋之时,他只觉此人笑面如虎,深不可测。
尤其是那副将他完全看破的眼神,让他着实心有余悸。
属实想不明白,秦瑱一个曹操麾下的谋士,怎么会这么了解他!
与之相对,秦瑱看似名扬天下,行为举止皆有所知,可其人到底如何,他却不知。
正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
他在见了秦瑱之后,顿时就拿不准了,思虑之间,他便对孙策道:
“那秦瑱心思如此深沉,今日看似献计,或有所隐,可招张公等人前来议事!”
孙策再度从了此计,又招来张纮等人议事。
众人一听秦瑱竟然准备掘水灌城,心中皆是大惊不已。
就连张纮一时间也是颇为诧异道:
“若依公瑾之言,刘备即是欲取寿春,如今又要灌城,何以谋能至此?”
“若那王禾真是秦瑱,其人心狠手辣,简直令人胆寒!”
众人听着,自是无人反对!
要知道引水灌城,寿春城陷之后,也是一座废城,需要一段时间修复。
秦瑱为了快速夺取寿春而献上这种计策,可不就是个狠人么
果然老曹麾下出来的人,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而孙策听得此言,思虑一阵,又道:
“公瑾言说刘备有隐,我等参详不出,诸位可否参详参详?”
众人闻此,自是开始思虑,想了许久,却想不出什么东西。
毕竟,人家就是一个单纯的灌城之计,现在又没动作,他们又能想出什么来。
周瑜见状,心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也许秦瑱没有隐瞒也说不定,不由道:
“即是诸位也想不出,我军不妨先依计行事!”
“待得此人谋划显出,我军便可知矣!”
孙策闻之,也知现在唯有如此行事,索性不再烦恼,就依照秦瑱的计策办了起来。
为了拦河做坝,他令蒋钦率兵三千兵马北上伐木拦河。
又令潘璋率领兵马与刘备、吕布三家合力开始动工挖渠。
三家一动,自然瞒不过城内的探视。
却说自从之前被吕布败了一阵之后,纪灵受了箭伤,便依照袁涣之言,闭门不出。
虽说天气越发炎热,但城内粮草尚能支撑月余,故而纪灵虽然受伤,却也不慌。
为虑之事,便在于城外兵马越来越多,随着孙策到来,联军数量已经达到了城内的两倍。
眼见敌军尚无动向,纪灵便将袁涣等人拉来议事道:
“现在孙策已至城下,我听探子言说,刘备亲自将其邀入营中做客,三家相谈甚欢!”
“由此可见,孙策也被刘备说动,但敌军兵马已至四万,今却不动,我军该如何应对?”
他这边是袁涣提前打了预防针,故而对孙策前来并无意见,可似陈兰等一众将领听着,均是忧心不已。
毕竟孙策原本是他们同僚,孙策有多能打仗,他们也都知道。
刘备和吕布本来就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加个孙策,那更是难上加难。
当下便有一人开口嘟囔道: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增援合肥!”
“现在可好,合肥算是保住,我等寿春如何能守?”
众人见此,抬眼看去,便见说话之人正是戚寄,被张辽击败而回之人。
他们心思如此,尚不敢言,乃因纪灵压制,现在戚寄这么一说,自是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言语之间,似对袁涣颇为不满!
纪灵一见此状,顿时瞪眼道:
“若无先生献策,就凭尔等也想坚守寿春?”
“莫非尔等以为我军不增援合肥孙策便不北上?”
“一群酒囊饭袋,休要再言!”
众将听着,自然不满,但碍于纪灵之威,不敢多言。
袁涣见状,心中幽幽一叹,上前道:
“诸位将军所言倒也不差,此事确实是在下算计之失,难辞其咎!”
“不过如今大敌当前,还望诸位莫要如此,务须共进共退,方可破敌!”
如此说了一番之后,他又对纪灵道:
“将军,现在即是敌军不动,我军或可主动出击试试,也可探探敌军态势。”
他一说罢,纪灵就是一阵奇怪道:
“先生不是言说敌军势大,不可轻动么?”
“先前兵马不多,我军尚不能动,如今孙策前来,如何敢动?”
“非也,先前不动,乃因两家皆有防备!”
袁涣摇了摇头,看向众人道:
“如今三家前来,他们以为我军不敢出战,反而是我军可动之时!”
“可趁今夜尝试出击,试试能否突入敌军营寨!”
说实话,在探明秦瑱的谋划之后,他反倒情愿敌军攻城,因为现在敌军不动,就预示着图谋更大。
他们这边倒不如先去探探虚实,也好安心守城。
纪灵自不知其所想,心想此言有理,点头便道:
“也好,今夜我军或可前去一试!”
他说着,真想安排出战,却见一小卒神色慌乱的行入府内,高呼道:
“报,将军,城外有大股敌军正在修渠!”
此话一出,众将皆是一愣,纪灵一抚虎须,便即愣道:
“敌军在城外修渠,这是何故?”
可他话音未落,便见袁涣面色一白,惊呼出声道:
“不好,敌军恐是要用水攻之计!”
果然,敌军不是不动,而是在憋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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