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宝儿把事情交给谢赫以后,就急忙出门。
黯肖低着头,被百里简西按着肩膀,脸色比刚才更黑。
“你随我来!”
鹿宝儿转身往办公区走去。
她的办公桌是临时安排的地方,之前是一间空置的房间。
如今也只有一张她的桌子。
百里简西带着黯肖进屋。
鹿宝儿在桌子前坐下,对百里简西道:“你去门外等我,让余柘把准备好的药拿过来。”
百里简西瞪了黯肖一眼,乖乖点头道:“是!”
等人走后,鹿宝儿对黯肖道:“你坐下,我看看你的内伤。”
黯肖站着没动,个头比鹿宝儿还高了一个头,一副倔强又冷酷的样子。
“怎么?害怕我会害你?”鹿宝儿见他满脸戒备,道:“那天我给你诊脉,就发现你有内伤。让你下课后来我这儿拿药方,你提前走了。”
黯肖依旧不动,冷酷的面庞好像在说,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可鹿宝儿今天一定要测一下,他是不是四渡之人。
“你是我学生,刚好我是医生。你这伤势若是一直不治,时间久了会引发癌症,到时候就得不偿失。”
黯肖终于动了动手指,拳头攥得更紧了。
“不管你对别人有多大的恶意,我照顾你,完全是看在你是我学生的份上。你成绩和谢赫并列,都是尖子生,我想把你们培养成两位出色的中医。你若是还对我有意见,就走吧,以后我的课也别来上了。”
鹿宝儿把态度表明。
不然黯肖以为她图谋不轨。
见老师真的生气了。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没事!”
“没事?”鹿宝儿笑了,“晚上睡觉是不是总会被疼醒,手脚抽经,吃饭的时候经常感觉恶心,对油腻的食物反胃,有嘴里发苦,偶尔头晕目眩,严重的时候会有短暂的昏厥。”
黯肖咬牙,似是被鹿宝儿说中了。
他把头低得更低了。
鹿宝儿无奈地摇头。
他若是有人照顾,也不会有内伤没人管,长期营养不良。
这孩子,不用猜也知道,生活很苦。
两人都沉默了好半天,鹿宝儿把脉诊放在桌子上,道:“把手伸过来!”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黯肖这才慢慢把手伸上去。
鹿宝儿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在她碰到他的瞬间,她包里的天眼忽然亮了。
鹿宝儿愣了片刻,心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她望着黯肖消瘦的脸颊,道:“内伤比以前更严重,如果你不介意,我看看你衣服下的外伤。”
黯肖本能地攥紧了衣服上的角,很是抗拒。
鹿宝儿叹了口气,道:“算了!”
这时候余柘在外面敲门。
鹿宝儿说了声请进。
他大步进门,恭敬道:“姑娘,药都拿来了,这是七天的量。”
七天的药量足足有一大箱子。
余柘把箱子放在桌子上,转身出门去等。
鹿宝儿这才收了脉枕道:“药拿回去煎服,一天两次,早晚各一次。每次要喝一大碗,怎么煎药,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黯肖站起身,盯着箱子语气僵硬。
鹿宝儿收拾好,道:“现在没其他事情了,七天后我会再给你诊脉。年纪轻轻,身体差得像是老头子,药一定要吃。”
黯肖见鹿宝儿要走,忍不住转身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好?”
鹿宝儿诧异,道:“有人对你好,不好吗?”
黯肖抿唇,眼神立即变得冷漠疏离。
鹿宝儿不敢再开玩笑,表情严肃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敏感,我对学生都好。你和谢赫学习最好,最有上进心,都是我偏爱的人。”
这样一说,好像也说得通。
虽然谢赫第一节课顶撞她,可她一点儿不计较,反而在教学的时候,对他的问题格外细心讲解。
鹿宝儿觉得,和敏感小心的人在一起,不要说太多话。
说得越多,对方会想得越多。
她走到门口,对黯肖道:“你可以回去了,我要锁门。”
黯肖立即抱着药箱,出门离开。
鹿宝儿锁了门以后,带着余柘和百里简西往停车场走去。
黯肖站在走廊,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很好奇。一个年轻的教授,上课竟然还带两个保镖。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等他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夜幕降临,城市的夜晚好像格外燥热。
城中村,拥挤狭小,巷子里都是炒菜的油烟味。
黯肖是打工结束后,才回到家。
那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
他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屋里有摔东西的声音。
“黯姜伟,你个混蛋。家里最后一点儿钱,也被你赌光了,这日子不过了,老娘跟你拼命。”
“臭表子,你还想翻天不是,老子打死你。我赌钱这么了,还不是为了赚钱,让你过好日子,你竟然不知好歹。”
紧接着,就是东西落地,叮咚的打斗声。
黯肖站在黑漆漆的屋檐下,抬头看天。星河璀璨,一样的夜空,一样的时间,可不同的角度,欣赏到的美景就不一样。
这种声音,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是常态。
好像从他有朦胧记忆开始,又好像更早。
他经常在想,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母亲年轻时候靠卖青春赚钱,老了没人要了,就带着他找上他的父亲。
不曾想,像她那么糟糕的人,老头怎么可能善待她。
而他,能活到现在,既讽刺,又意外。
他转身,把满满一箱子药丢进了肮脏的垃圾桶。
他盯着躺在垃圾桶里,干干净净,崭新的纸箱子,就好像如此高贵的东西,他家根本容纳不下。
连垃圾桶,都比他家更适合。
少年背着书包,转身大步往院子里走。
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杀猪似的尖叫声,“黯肖你个混蛋,狗男人打我,你眼瞎了。”
“小杂种,还不赶快去做饭,老子饿死了。敢不听话,明天就去学校,给你办退学手续。”
黯肖放下书包,看了眼嘴角淤青的女人,眼里波澜不惊,甚至没有丝毫同情。
他径直走到厨房,狠狠地关上门。
他站在门后,盯着面前的厨房。
又脏又乱,中午的剩饭,以及饭后的碗筷摆得到处都是。
垃圾桶里除了残羹剩饭,更多的是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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