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挽着查尔斯·宾利的胳膊走下舞池,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两人前方不远处的菲茨威廉·达西。
宾利先生欢快地打了声招呼,十分热情地朝裴湘介绍他的挚友:
“威尔克斯小姐,我一定要给你介绍一位我们英格兰最优秀的绅士,他就是我的好朋友达西先生,达西,这位小姐是伯纳德先生的未婚妻,威尔克斯小姐。”
从宾利开始给双方做介绍的时候起,达西的目光就一直沉沉地凝视着裴湘,或者说,当裴湘和宾利先生还在舞池欢快跳舞的时候,达西就已经在附近默默观察这位金发的露西了。
“你好,威尔克斯小姐,很荣幸认识你。”
高大的绅士缓缓开口,微微鞠了一躬,他的礼仪完美优雅,就是神色看上去太过于严肃冷峻,下颚紧绷,薄唇微抿,这位英俊的绅士看上去不像是在做自我介绍,而是在面对一个棘手的麻烦。
一旁的宾利先生有些担忧,他觉得他的朋友今晚有些过于冷淡高傲了,这样硬邦邦的语气,非常容易让敏感温柔的小姐们感到惶恐和不自在。
查尔斯·宾利已经偷偷准备好了劝解安慰威尔克斯小姐的言辞,务必不能让她心生埋怨,进而对他的好朋友产生偏见。
但是,宾利先生显然多虑了,这位来自美利坚的露西·威尔克斯小姐似乎继承了那个新生国度的热情开朗,并没有被达西的严肃态度影响,依旧笑得温和亲切。
她优雅回礼后,目光盈盈地回望高大的绅士,用一种活泼轻松的语调说道:
“同样非常高兴见到你,达西先生,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知道,你一定如同宾利先生所说的那样,是英格兰最优秀的绅士。”
这句俏皮的恭维话没有换来达西先生的友善回应,他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就站着不出声了,当然,他也没有转身离开。
气氛迷之沉默了一瞬,两人间的宾利先生突然感到非常尴尬,但是他也搞不明白自己在尴尬什么。
“哈哈,达西,威尔克斯小姐的舞跳得好极了,我猜,你一定会喜欢和她跳舞的,不如,嗯,你请威尔克斯小姐跳上一支?”
达西的目光再次移到裴湘的脸上,认真地盯了一会儿,好似在研究什么历史性的谜题。
就在查尔斯·宾利尴尬得想要不礼貌地挠脸颊的时候,达西先生终于收回了过于锐利的视线,然后,他用一种屈尊降贵的语气矜持地答道:
“如果……我有这份荣幸的话,自然愿意邀请威尔克斯小姐跳舞。”
裴湘自始至终都是脸带笑意的,身旁的两位先生一个尴尬一个冷淡,似乎都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在达西先生认真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观察这位绅士。
她发现,时光确实比较偏爱对方,四年已过,菲茨威廉·达西变得更加英俊迷人了,气质沉淀下来的从容冷静,让他举手投足间添了几分威仪和矜贵,令人无法撄其锋芒。
“达西先生相邀,我自然愿意。”
男人走到裴湘身旁,伸出胳膊,裴湘挽上去,两人就慢慢走开了。
被留下的宾利先生:“……诶,下一支舞的曲子还没有开始呢……”
只剩下两人后,达西一改刚刚的少言寡语,率先开口道:
“威尔克斯小姐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所以,你刚刚一直盯着我看,是在透过我回忆老朋友咯?”
“老朋友?”达西停顿了一下,声音略显低沉:“我和她的关系……我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是朋友。”
裴湘微怔后,立刻意有所指地说道:
“能让达西先生记住的故人,她必然会感到荣幸的,若是还能保留你的友谊,对方必定欣喜万分。
所以,在我看来,只要是达西先生不嫌弃,你们之间的友谊必定牢固而诚挚。”
“是这样吗?那么,威尔克斯小姐不问问,我口的故人到底是谁吗?”
“如果达西先生愿意告知的话,我自然乐意聆听。”
“我既然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必然不会遮遮掩掩,威尔克斯小姐,我说的故人,不仅和你长得想象,连名字有是一样的,那位……也是一个金发的露西。”
裴湘噙着笑,假装没有听出达西先生的试探。
“提起我的名字,我就得抱怨几句给我起名字的人了,实在是太常见了。
我觉得,在英格兰随便哪个村庄里,只要高喊一声露西,都能有好几个人应答,从小姑娘到老妇人,叫做露西的女子能绕着泰晤士河站三圈。”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露西确实是非常常见的名字。只是,若是再加上长相也相似的话,就不仅仅是巧合了。”
裴湘轻轻颔首,继续辩解道:“长相相似的人也不少,刚刚还有一位克莱尔夫人说,我和一位叫做珍妮弗·格雷的女子长得像,我就想着,我和那位格雷小姐说不定有着血缘关系呢。”
“我刚刚也听到了相关的言论。”
达西冷淡挑眉:“我还听说,威尔克斯小姐和未婚夫伯纳德先生来英格兰,是来寻找失散的亲人的?”
这时,新的舞曲奏响起来了,裴湘挽着达西的胳膊绕到柱子后的休息区,指着无人的长沙发说道:
“这个话题说来话长,达西先生,你若是想要了解原委,不如坐下来,咱们慢慢聊。至于跳舞,我们可以等下一支舞再下场?”
达西自然没有意见,顺着裴湘的建议坐了下来。
裴湘眨了眨眼,递给达西一杯酒,然后才慢声细语地把“露西·威尔克斯”的身份背景讲述了一遍。
她讲得很细致,达西听得也很认真,等到裴湘讲完了前因后果,达西没有马上说话。
他先是饮尽了杯的酒水,沉吟片刻,而后才看着裴湘的眼睛缓缓说道:
“威尔克斯小姐,我觉得他们都说错了,你和珍妮弗·格雷小姐并不是特别相像。
你和我认识的那位露西夫人才是一模一样的,特别是……你们二位认真编故事时的神采,都是这样的活灵活现,简直让我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被“指责”编故事的“威尔克斯小姐”并没有露出被冒犯的气恼表情,她反而向前倾了倾身体,用一双被达西先生深刻铭记住的眼眸好奇地望着身边的男士。
“达西先生,你的意思是,你曾经被另一个露西欺骗了?这可真是……难以想象。”
“威尔克斯小姐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不该被骗?”
达西忍不住加快了语速:“果然,我曾经的轻信和愚蠢让你觉得吃惊失望了?
这有些可笑,对吗?可谁让我是刻板固执的英格兰绅士呢,当然比不上法兰西骑士的见多识广。”
裴湘连忙摇头,十分真诚地说道:
“不,当然不是,我觉得难以想象的是,竟然有人忍心欺骗你!
特别是在了解了你的为人后,那实在是太为难一个人的良心了。
达西先生,我猜,那位露西小姐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选择了那样对你,她绝对无意伤害你的善心,轻慢你的仁慈。”
达西的眸光闪了闪,他忽然垂眸,认真地看了裴湘一眼:
“威尔克斯小姐的意思是,若是情况允许的话,我的那位老朋友会非常乐意对我坦诚相待吗?”
“当然,这是十分确定的事情。”
裴湘同样目光灼灼地望向菲茨威廉·达西,表情极其诚恳。
两人目光相交的这一刻,裴湘心一动,她忽而彻底明了,达西先生应该是在最初的时候就认出了她,认出了卸去伪装妆容后的她。
——他在认出我之后,并没有拂袖而去、不屑一顾,也没有拆穿真相、冷言斥责,反而和我说了这么多的话。
——可见,在达西先生的心里,我还不是一个让他彻底厌烦的人物。
——唔,没有挤掉乔治·威克汉姆的第一名,真是太幸运了!
——其实,我不该惊讶的,若不是早就察觉到了达西先生的善意,我今晚也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怎么着,也会找一个没有达西先生出席的聚会场所露面的。
达西换了个坐姿,眉目间的沉凝淡漠似乎缓和了几分,他不再看身旁的“露西”,反而把目光落在欢声笑语的舞池,半晌,他提起另一个话题。
“其实,英格兰还是太小了,外面的世界非常广阔,若是有能力的话,出去多见见世面也挺好的,没有必要再冒着风险回来‘找亲人’的。”
“人生,总会遇到些迫不得已的事情,有时候,弱小的一方并没有主动做出选择的权利,不过是被命运推搡着往前走罢了。”
达西皱眉,然而,裴湘没给他深入询问的机会,立刻用新问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达西先生,我听说过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和你谈谈,顺便请你帮我解解惑。”
“什么?”
“是有关那位多莉丝·格雷小姐的,我听说,虽然还没有抓捕到她本人,但是,有关她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并且,审判的结果非常的出人意料。”
之前在众人面前,裴湘连谁是珍妮弗·格雷是谁都不知道,而现在,她却非常自然地提起多莉丝·格雷。
她说得理所当然,达西也没有提出异议,两人心照不宣地默认了一些事情。
“出人意料?一切都是秉持着公理法规进行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教会对多莉丝·格雷的遭遇表示出了极大的同情,这不奇怪吗?我猜,一定有好心人在暗推动某些事。”
达西忽然换了个坐姿,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这个反应,让裴湘更加确信心里的猜测,她本该乘机追问的,但是,因为达西表现出来的躲闪赧然,裴湘的心里也忽而生出一点不自在来,甚至,她还觉得脸颊有些烫。
就在两人默默无语的时候,时刻关注达西先生动向的宾利小姐走了过来。
她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并不乐意看到达西先生和一位漂亮的年轻小姐单独谈话太久,即便那位小姐已经订婚了。
不过,因为之前和路易斯·伯纳德提前约好了一起跳舞,一时之间,她倒是没有机会过来打扰裴湘和达西二人,如今,舞曲结束了,宾利小姐立刻凑了过来。
“达西先生,威尔克斯小姐,你们两位在谈论什么呢?这么好的舞会,只是坐在一起聊天多可惜呀。
当然啦,我一向知道达西先生不太喜欢跳舞的,难道威尔克斯小姐也不喜欢这项高雅的活动吗?”
卡罗琳·宾利说着话,就在两人的对面坐下,不过据裴湘观察,若不是她和达西坐的长沙发不够长,宾利小姐更愿意坐到两人间来。
裴湘看达西没有接话的意愿,卡罗琳·宾利眼见着脸色不佳,就主动说道:
“是我打扰达西先生跳舞的兴致了,我刚刚和达西先生谈起了珍妮弗·格雷小姐,听说了一些事情,现在,正在讲另一位格雷小姐,宾利小姐,你听说过多莉丝·格雷吗?”
宾利小姐拿着手帕掩口而笑:“怎么不知道,格雷姐妹俩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不过,达西先生竟然愿意提起这些事,真是难得,我以为,达西先生一贯喜欢绅士们的严肃话题呢。”
达西神色淡淡地瞥了裴湘一眼,没有拆穿她拿他做借口这件事,默认了是自己把格雷姐妹俩的事情告诉她的。
“就我本人来讲,我确实不喜欢说这些,不过,威尔克斯小姐初到英格兰,对许多事情都好奇,一再询问。
我又不愿意让外面扭曲夸张的传闻影响了她对不列颠的印象,所以,不得不挑些真实的细节讲一讲,力求做到客观。”
裴湘马上接着说道:
“哦,是的,宾利小姐,我和达西先生从珍妮弗·格雷小姐谈到多莉丝·格雷小姐,忽然想起来,我之前好像听说过那位多莉丝·格雷小姐。
呃,好像是说一位英格兰的议员,为了给情人报仇什么的,以权压人,扰乱法律,不过,我就偶尔听了那么一耳朵,乱糟糟的,也没有把这件事同珍妮弗·格雷小姐联系起来。
刚刚和达西先生聊天的时候,我忽然反应过来,就问了他,不过,达西先生似乎……对我道听途说来的内容非常的不屑一顾,我正好奇呢。”
宾利小姐向来是不遗余力地追捧达西先生的,此刻听到他不想让美利坚来的小姐误解不列颠,立刻热情地承担起了讲解工作:
“威尔克斯小姐,多莉丝·格雷小姐是一位坚贞的姑娘。
之前,不明真相的人们把埃塞克斯勋爵的死亡完全归罪于她,说她犯了可怕的谋杀罪,又说她贪慕虚荣,主动诱惑了一位可敬的绅士,让他犯下错误,这些传言沸沸扬扬的,许多人信以为真。
但是在三年前,英明的法官阁下和陪审团里明理的绅士们,就已经揭开了真相。他们明察秋毫,证明了那些说法都是错误的。
多莉丝·格雷小姐并非有意杀人,而是被有心人欺骗后,为了守护自己的纯洁忠贞,慌乱伤了人而已。
但是,她太过慌张,又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不知道昏迷的埃塞克斯勋爵会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亡,慌张逃跑了,这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裴湘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达西,这人又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若,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继续向卡罗琳·宾利提问求解:
“说到底,她还是失手杀了人,这就是谋杀啊,我记得之前英格兰有过这样的案子,法官都是把犯人送上绞刑架的。
怎么到了多莉丝·格雷这里,就有了这么多的说法?
而且,不是和那个什么马尔伯罗议员有关吗?不会是议员阁下为了包庇谁,才指使判案的法官找借口的吧?”
宾利小姐连忙厉声否认,她声称英格兰的法官们绝对是最公正明理的官员,绝对不会徇私枉法的。
“这么和你说吧,威尔克斯小姐,若说整件事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只能说,多莉丝小姐的案子牵扯到了另外一个悲剧。
我想你应该听达西先生说了,那位红颜早逝的珍妮弗·格雷小姐,曾经深受马尔伯罗议员的爱慕。
所以,当她发生不幸之后,议员阁下感到痛苦万分,他发誓一定要为格雷小姐做些什么。
正好,通过格雷小姐生前的一封信,让马尔伯罗议员断定,格雷小姐生前最关心和放不下的人,就是妹妹多莉丝小姐。
于是,议员阁下开始关注多莉丝小姐的案子,当然了,他绝对不是打算蛮横干预法律的公正的,而是不相信,他倾慕的珍妮弗·格雷小姐会有一个品行恶劣的妹妹。
没想到,经过马尔伯罗议员的调查,还真发现了其的隐情,他审问过多莉丝小姐的女校校长,又和调查人员莫里斯先生多次商谈,最终认定,多莉丝小姐并不是穷凶极恶的坏女人,而是一个不幸的姑娘,值得人们同情。”
裴湘眨了眨眼睛,虽然,她已经提前知道了宾利小姐讲述的事情,甚至还要更加细致一些,但是,她并不反感再次聆听一边,特别是身边坐着一位“深藏功与名”的先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能理解法官对那位多莉丝小姐的判决了。
没有判处她死刑,而是宣判她流放,也算合情合理的,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找到她本人,说不定多莉丝小姐已经离开英格兰了,那样的话,也算是流放了。”
宾利小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当然合理了,虽说多莉丝·格雷小姐的遭遇让人同情,但是,她确实导致了一位勋爵伤势过重而意外身亡,之后,又逃离现场不肯认罪忏悔,怎么说,都该受到一些惩罚的。”
裴湘微微一笑,没有接宾利小姐的话,反而看向达西:
“达西先生,我认为,对多莉丝·格雷小姐来说,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才是最重要的,她也许做错了事,但是不该承担莫须有的罪名,不该被嘲笑诋毁为放荡虚荣的女人。
她有着那样的出身,本身就容易被人误解轻视,从小到大,她应该最在意自己的名声问题。
如今,虽然还是宣判她有罪,甚至把她流放到不列颠之外的地方,但是我想,她是感谢推动这一切的人的,因为,有人维护了她最在意的东西。”
达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低头喝了一口酒,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流放,算是……马尔伯罗议员能够争取到的最宽大的处罚结果了,但愿那位多莉丝·格雷小姐能够明白。
另外,那些人一直没有找到她,若是哪一天真的在英格兰的某处发现了她的身影,就会把她遣送出国,总好比被送上绞刑架强一些。”
裴湘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微微侧了侧脸,掩饰住异常的脸色,尽量声音平稳地说道:
“她当然明白这背后的苦心,也不会辜负有人给她争取到的活命机会。”
“倒是用不上‘苦心’这个词,我一向认为,善意都是相互的,也许多莉丝·格雷小姐无意帮助过什么人,对方受到莫大恩惠,远离了困境,因此才心生感念出手帮忙,替她争取到更公平的机会。”
达西深深地看了裴湘一眼,目光忽然一转,定在了不远处的路易斯·伯纳德的身上。
“不过,多莉丝·格雷小姐也许不需要这份机会了,她是个有主见有决断的姑娘,总会给自己找了一个新出路的。”
裴湘也顺着达西的目光,看向路易斯·伯纳德:“新出路?谁知道呢。”
宾利小姐莫名地看着坐在长沙发上的两人,总觉得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皱了皱眉头,非常不喜欢对面两人相处时的氛围,会让她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好在,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宾利先生和伯纳德先生走过来聊天,打破了这一方角落里的暗潮涌动。
舞会结束后,裴湘和伯纳德回到住处。
一进门,她就指挥管家去找两名心细手巧的仆人,帮她把书房里的两幅油画精心打包。
路易斯·伯纳德斜倚在门框旁,看着裴湘指挥着仆人们忙忙碌碌,挑了挑眉:
“你这是证实了,那位喜欢偷偷送礼物的圣诞老爷爷就是菲茨威廉·达西?
我看可不像,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个正直无趣的人,岂能在暗指挥马尔伯罗议员给你的案子正名?”
裴湘不满伯纳德对达西的评价,她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
“三年前你和我说,英格兰这边有人在暗推动,打算重新审理我的案子,我就猜测,唯一能帮我正名的人就只有达西先生了。
之后的那些线索已经证明了我的猜想,剩下的一丝不确定,今晚也证实了,所以,伯纳德,你要注意你的言辞,对达西先生尊敬点,小心,别惹恼了我。”
“啧啧,露西呀露西,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夫呢,你这样维护另一个男人,让我的心都碎了。”
“心碎了?”裴湘嗤笑一声:“那就早点上床睡觉,梦里什么都有,说不定也能把碎了的心重新粘合起来。”
伯纳德摇头晃脑地叹息了一会儿,等仆人们出去以后,才敛去脸上的嬉笑表情,十分慎重地望着裴湘:
“你确定要把这两幅画送给菲茨威廉·达西?”
“两幅画而已。”
“而已?”伯纳德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撤掉表面上的作品,画框夹层里面的油画才是真正的价值连城吧。
那可是我精心收藏的从法兰西宫廷里流传出来的珍品,当初千方百计地弄出来,是准备当传家宝的,要不是你救过我的命,我都舍不得送给你。”
“就是因为是法兰西的宫廷珍藏,我才要把它们送给达西先生,你说,除了这个,他还缺什么呢?”
伯纳德冷笑:“他还缺个达西夫人,可惜,你不能把自己送上去。”
“滚蛋!”
伯纳德被裴湘怒瞪,连忙举手告饶:
“好吧,好吧,我说错话了,但是,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
三年前,你和我说,英王乔治三世身体不好,他那个荒诞奢侈的长子马上就能接替他的权柄,你要投其所好提前做准备,将来,嗯,好在身份上做章。
我信了你的判断,用这两幅画报答你救我命的恩情,可是,三年后,你和那个男人刚刚见了一次,就要把用命换来的画送出去,是不是傻?
再说了,菲茨威廉·达西多有钱啊,两幅宫廷珍藏,对他的彭伯利庄园来说,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对你来说,可能就是护身符了。”
裴湘没搭理身后碎碎念的路易斯·伯纳德,走到书桌前坐下,低头写信。
路易斯·伯纳德不甘心被忽略,把她书桌前的灯台拿走了。
裴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搭理这个在她眼前转来转去的男人:
“伯纳德,你可说错了,我对你可没有什么恩情,把法国宫廷的珍宝送给我当做报酬,是咱们提前说好的,我全心全力地帮你做事,关键时刻不使绊子,不袖手旁观,你就得把画送给我。
这是交易,咱们已经两清了,至于这次跟你来英国,你也另付报酬了,所以,别多管我的事。”
伯纳德·路易斯被这个无情的女人气鼓了脸,却没有太伤心,他早就听惯了这个交易两清的论调了,不过,他心里可不承认,难道他的命不比两幅画值钱吗?
而且,他坚定地认为裴湘不过是嘴硬心软而已,要不是这样……
伯纳德扒拉了一下头发,拽回跑偏的思路,坚持不懈地问道:
“喂,出于朋友的关心,你还是透露一下,干嘛把画送给达西,其实,你愿意送,那位正直的先生也不一定乐意收的。
而且,你顾及一下我的心情吧,我是法国人啊,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未婚妻’把法兰西宫廷珍宝送给一个英国男人?我的贵族荣耀呢?”
“你要真的在乎那些旧日荣耀?”裴湘挑眉:“那就别让我帮你的忙,老老实实回到老伯纳德先生的怀抱里吧,乖宝宝路易斯。”
提起这个,路易斯·伯纳德就不吱声了,但他也不离开,就抱着灯台看着裴湘。
裴湘知道,不把这个男人打发走,她今晚是写不成信了,只好不太耐烦地放下笔,快速解释起来:
“三年前,我和你说,威尔士亲王很快就能继承权柄,你看,今年年初他就当上了摄政王。
他和他父亲乔治三世不同,是个喜欢奢华生活和纵情享受的人,尤其喜欢法兰西宫廷里的珍宝,因为拥有那些东西,会让他有一种满足感。
他不能亲自率军上战场,和你们法兰西的那位皇帝一决雌雄,这让他耿耿于怀,更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里。
他事事都想和对方比一比,比如,拿破仑皇帝定制了一套镀银的餐具,他就得来一套镀金的银制餐具,这样一来,他就觉得他战胜了对方。
伯纳德,我们分析过他的种种行为,知道他喜好艺术和建筑,喜好虚浮荣华,而来自法兰西宫廷的珍宝,进献给这位摄政王——未来的英王,肯定能让他心花怒放的。
达西家族确实非常繁荣,我就是赚一辈子钱,也比不上人家,但是,我不是倒霉地遇见了你么。
你的出身血统还有些作用,能弄来些有用的好东西,所以,自从三年前猜测到了达西先生在帮我正名之后,我就计划着这个了,我要把画给他,让他运作一下,说不定就能获得一个爵位呢。”
伯纳德心酸得不行,他气咻咻地说:
“他有钱,在教会里还有势力,你瞧,在帮多莉丝·格雷重审案子的时候,教会起了多大作用啊?
这么厉害,还需要你来关心?他要是想要爵位,就捐钱呗,你也说了,那位摄政王挥霍无度,欠了好大一笔外债。
这时候,若是谁帮他还债,谁就是他的宠臣,当然了,议会也会感激那个给摄政王还债的傻子的。”
裴湘哼笑一声:“捐钱得到的爵位,能进上议院吗?能传承吗?再说了,这是我的心意,不用你瞎掺和。”
裴湘才不想让达西家族给摄政王堵上那个可怕的财政窟窿呢,不合算不说,那就是个无底洞,而且,通过谄媚摄政王而获得赏赐,对达西家族的名声还是有碍的。
没看见伦敦街道两边那层出不穷的讽刺漫画吗?
但若是换成进献法兰西宫廷珍宝,就是另一种意义了,最起码,在英法对抗时期,这是一种爱国行为,是在大力维护英格兰的颜面,完全无损达西家族的体面。
——至于法国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呢?
路易斯·伯纳德看出裴湘是铁了心要送礼物了,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最后挣扎着说道:
“你要是留着画,我立刻找人帮你运作,说不定能得到特赦,那样,你就不用顶着流放犯的身份了。”
裴湘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地说道:“我要那个特赦做什么?我又不打算在这边长时间停留,等你办完事情,我就回美利坚去,我那边还有产业等我经营呢。”
听说裴湘还打算回去,伯纳德·路易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把灯台还给了她。
“那你得牢牢记住你现在的想法,将来要是反悔了,我就嘲笑你一辈子。”
“快出去吧,你自己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呢,少来操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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