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姜祗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物是人非,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幸事。
沧琰拉住了沐翎,说道:“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与妖族开战?”
沐翎微微笑道:“妖族欠我的。“
所谓新仇旧恨,自然是妖族欠他的,可是,沧琰想不通的是:“可你醒来已有一段时日了,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想起要这么做?”
沐翎眸色沉了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摇摇头,没说话。
沧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正欲张张嘴,却见天边一道白光划过。
那白光委实是熟悉得很,沧琰皱了皱眉。
沐翎显然也看见了,问道:“那是什么?”
她顿了顿,后知后觉道:“那是我留在谢褚身上的印记!八成是谢褚出事了!”
沐翎的眉头迅速拧在了一起,沉声道:“谢褚?”
的确,他从醒来之后便没有去找谢褚。
一是还没有能够想起来,二是委实没有时间了。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谢褚当年那件事情之后想必应该归隐于某个地方了,还能够遇见什么危险?
但是那道白光分明就是谢褚,沧琰亲手在谢褚身上种下的法术,后来又忘记收回了,沧琰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不管是不是真的,先过去看看。”沐翎沉声说。
沧琰点了点头,两个人皆是捏了一个法诀朝着方才那道白光的方向纵身而去。
谢褚拖着受伤的右脚,整个人都有一些意识不清。
即便是如此,手里头还紧紧地捏着一把刀,上头沾了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血,也深深地插在了地上,谢褚只能够依靠着这把刀勉强站着。
他的四周围了一群蒙面人,各个手里头拿着刀剑,直指中间的谢褚。
两方僵持着,但是谢褚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兄弟们,这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必恐慌!拿下他!重重有赏!”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朗声喊道。
竟然是雌雄莫辩的声音,看装束也看不出男女。
谢褚握住刀柄的手稍稍松开了一些,有风吹过,吹得手心之处一阵凉意,他才重新握住了那个刀柄。
整个人的精神都处于一种紧绷着的状态,仿佛只要对方冲了过来,他还能够一刀砍死几个人一样。
可他的眼睛已经被血污糊住了,模模糊糊,早已看不清周围的人。
谢褚只能够依靠声音来判断四周有哪些人,只听见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上”,随即从四周都涌上来了声音。
他觉得自己的胳膊、大腿、背后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痛到已经不知道疼痛为何物了。
他只能够根据自己的本能去挥舞着手中的那把刀。
谢褚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忽地,他感觉的一阵强劲的风从天而落,而随着这道强劲的风,四周的黑衣人迅速往后退去,并且站到了一起,厉声道:“来人是谁?莫要管我们闲事!”
却没有人回答他。
只是那群黑衣人之中有一个人犹豫道:“这两个人是从天而降的,怕是高人。”
“高人?高人怕什么!”方才呵斥的黑衣人嗤声道,“我们这几年杀的高人还少么!”
谢褚清了清嗓子,哑声道:“这位兄台还是快离开吧……莫,咳,莫要淌这趟浑水了。”
黑衣人刀剑指了过去,狠狠地说道:“还不快滚?”
谢褚没有等到来人的反应,正欲再劝说两句,就在此时,那人终于开口了:“还没有哪个人敢对本尊说一个‘滚’字。”
本尊?
黑衣人面面相觑。
谢褚则在脑海之中迅速思索了一遍,确认了一遍,自己从未认识哪一个人自称是“本尊”的。
他赶紧说道:“兄台还是速速离去吧……”
未等他说完,忽然又听见了一声极轻的笑声。
这个笑声同之前说话的那个人不一样,是一个女子,带着些许俏皮,甚至还有一些熟悉。
“你……”谢褚微怔。
他竟然没有听出来来者竟是两个人,作为一个身负武功之人,从小便被训练耳朵的敏感度,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来者是几个人?
莫非这两个人真的是高人?
谢褚挣扎着睁开眼睛,看见了两个背影,一高一矮,正背对着他,矮的那个是个女子,正微微侧过脸看着他。
可他看不大清面容。
“给过你们机会了!既然不走,那别怪我们哥儿几个手下无情了!”
最初的那个黑衣人说完,一挥刀,所有的黑衣人迎面冲了上去。
男子又冷声道:“给过本尊机会?嗤。”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谢褚便听见那些黑衣人齐齐的几声闷哼,接下来便是少量几句呻与吟。
“这……”谢褚懵了懵。
那人好像还没有动手,听着这群黑衣人已然倒了下去,似乎还被打伤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
此人……真是极度危险。
谢褚这样给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下了定义,心道,幸而没有与之为敌,否则自己怕是半招都过不去。
他稳了稳自己颤动的心神,抱拳作礼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皱着眉问道:“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
谢褚赶紧说道:“兄台已经帮了在下一个很大的忙,便不劳烦您了,多谢了。”
“噗嗤。”
他又听见了那声轻笑。
是从那个女子的嘴巴里面传出来的。
那男子对此微微有些无奈,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女子:“你笑什么?唔,那你说怎么办?”
那女子抱着双臂,说道:“他不说,便都抓起来呗,等他想说了,再拉出来指认也可以啊。”
男子点了点头:“只是比较占地方。”
占地方?
哪有人这么说过他们的!
可是他们压根儿就没有看见来的那个男子到底是怎么出的手,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躺在了地方,浑身都疼得厉害,不知是被那人伤了,还是摔在了地上摔的。
男子一挥袖,那些黑衣人便倏忽不见了。
谢褚站在原地,失了神。
那女子说了那般长的一句话,若是说那两声轻笑让他觉得有一些熟悉的话,这一句话便已经足够了让他认出她是谁了。
半晌,他回过神,涩然道:“阿琰姑娘,是不是你?”
“总算是认出来了,真是不容易。”沧琰笑眯眯地说,“阿翎,他眼睛好像受伤了,你能不能给治治?”
沐翎凑上前去看了看,说道:“无妨,被血污了眼,洗洗就没事了。”
沧琰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那便好那便好,不算麻烦,你能给他清理清理么?”
“不必你说。”沐翎浅浅笑着,说道,“走吧,跟我去洗洗。”后面的一句话是对谢褚说的。
谢褚往后退了两步,皱了皱眉。
不过几年的时日,沧琰似乎一点儿都不难过了,还跟另一个男子站在了一起。
他的主上那般在意她,到底是在意错了人。
他带了一些情绪,凉凉地说道:“不必麻烦二位了,在下还要去祭拜主上,不似一些无心之人,清理之事自己去便好了。”
谢褚话里有话,沧琰不傻,自然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她抿着嘴说道:“你这眼睛真该是洗洗了。”
听见谢褚说要去“祭拜主上”,沐翎忍不住弯了嘴角,却说道:“好了,谢褚,我带你去清洗一下伤口,有些事情,确实不该瞒着你。”
谢褚狐疑,却没有吭声。
这句话看似普通寻常,但是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了几分不似寻常的熟稔。
还有……他说的什么事情?
这个人方才救了他,不像是想要害他的,否则他如今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哪还轮到他下手。
若说是有所图,他身上早已一无所有,更没有什么值得人所图的了。
难不成这个人没有骗他,是真的有事情要告诉他?
想通了这件事情,谢褚思忖了一刻,便点了点头:“也好。”
沧琰轻声“哼”了一声,沐翎去将谢褚的肩膀捏住,随即捏了一个法诀,带他带去了最近的一条河边。
谢褚这几年吃苦吃得多了,受伤都是司空见惯的了,只是受了伤,总归比平日里动作慢一些。
沧琰是个女子,诸多不便,沐翎想要帮忙,却被谢褚婉言拒绝了,只是扔了一套新衣服给他,便转身任他去了。
两个人站在附近,等着谢褚清理好自己。
沧琰摸了摸下巴:“你方才听见了吧,谢褚还要去祭拜你,你一醒来竟然都不来将他接回魔族,你什么时候这般不仗义了?”
沐翎这事儿做得确然是理亏了,颇有几分歉疚说道:“我一时没记起来,当时记忆都有一些混乱,那段时间记性都不大好。”
“那你怎么独独记得我……”沧琰说到一半就闭了嘴巴,显然是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跳下去。
沐翎挑了挑眉,是一贯她所熟悉的表情,说道:“你呢,我死了之后你有没有去祭拜过我?有没有给我烧纸?”
“什么你死了之后?”沧琰立刻厉声阻止道,“别瞎说。”
沐翎却不以为意,只是催促道:“快说啊。”
沧琰别过头:“我压根儿就没记起来去祭拜季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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