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瑾眨了眨眼睛,静静地望着顾怀瑜,透过她的眸子能看到印在她眼中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双眼有些泛酸。
连带着嗓音都有些滞塞:“你……再说一遍。”
顾怀瑜偏了偏脑袋,见整个小花园中没有半个人影,索性鼓起勇气抽出手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听清楚了吗。以前是我想不通,我觉得我不配……”
宋时瑾薄唇紧抿,忽然抬手,将她的手拉下,然后亲了亲她的手背,声音有些发紧:“只要是你,不论是否完美,于我而言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所以,不要想太多。”
手有些痒,顾怀瑜睁大了眼睛,面色绯红,心悸害羞唯独就是没有尴尬,好像想通了之后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
“好。”她道。倏然间又冷不丁想起符家出人意料的举动,顾怀瑜思忖一下,问道:“符家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宋时瑾握紧她的手,搁到自己腿上,捏着她的指尖把玩:“是,以前不敢做的太过是怕惹人闲话,毁你声誉。但如今不同,我的人可不能随便让人欺负了去,以后若有人惹你不快,你只管动手,打不过还有我。”
顾怀瑜双眼晶亮,戳了戳他的掌心:“谁是你的人了。”
“你说呢?”宋时瑾挑眉。
“不要脸。”顾怀瑜揶揄道:“还算不上呢。”
宋时瑾啧了一声,若是可以,他巴不得明日就娶她入府,可顾怀瑜还有两个月才及笄,可真是度日如年啊。
“总有那么一天的。”顿了顿,宋时瑾清了清嗓子:“你的底线在哪里?”
“什么底线?”顾怀瑜不解。
宋时瑾顶了顶后牙槽,凑近她低声道:“牵手,拥抱……你会恶心吗?”
顾怀瑜紧了紧手心:“这样,不会,其他的不知道。”
“如此,我知道了。”
低沉嗓音挠得耳膜有些痒,耳畔灼热的呼吸喷洒,连带着顾怀瑜也觉得有些热,想了想转开了话题,低声道:“其他的你可以帮我解决,但王府中的这几个人,我想亲自动手。”
“好。”没有多问一句,只要是她的要求,宋时瑾无条件答应,他相信,她不会将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
远处的莫缨和瞿轶互相捅了捅对方,异口同声。
“你去!”
莫缨咬了咬牙,自己主子有多爱慕顾小姐自己知道,这种情况让他去打断,这不是找死吗,“你去!”
瞿轶瞪大了眼睛:“我才不去。”
“那石头剪子布。”莫缨扬了扬拳头,道:“谁输了谁去。”
“好。”瞿轶点了点头,在莫缨念到布的时候,抬脚便将他踹下了高墙。
如此大的动静,水榭中的二人自然是听到了,顾怀瑜抽了抽手,宋时瑾抓住不放,扬声道:“进来!”
莫缨恨恨看了眼又藏回去的瞿轶,硬着头皮走到了水榭前,盯着脚下被踩塌的青草,正声道:“主子,高大人往这边过来了。”
宋时瑾蹙了蹙眉,顾怀瑜也有些怔住,若说这京中还有谁性子怪,除了宋时瑾,高首辅首当其冲,自先皇后仙去之后,所有社交应酬都被他拒之门外,无论是谁都没有例外,甚至连礼也懒得去送。
坊间有流传,大概是因为太过抠门,舍不得送礼。
如今顾怀瑜的贺宴他却来了,不知惊呆了多少人。
“还有旁人吗?”
莫缨眼珠一转,扬声道:“禀少夫人,林世子将人领到花园入口,便被高大人谴走了。”
顾怀瑜斜了宋时瑾一眼,将手从他掌心扯出来,宋时瑾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你倒是聪明,回去有赏。”
莫缨一听,这马屁拍对了!忙道:“谢少夫人,属下这就下去了。”
说罢,便跑到了墙边,跃上墙头,消失在树笼中。
这边,高正远行至花园门口,被绿枝和红玉拦住去路,她恭敬道:“大人,午宴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高正远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等来了今日,哪里是拦得住的:“宋大人和顾小姐都在?”
绿枝愣了一下,便听高正远对自己护卫道:“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过去。”
有意无意的,那几个护卫将红玉和绿枝挡住,高正远大跨步就入了园子,见到水榭中就只有两人时,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顾怀瑜起身欠礼:“高大人,请坐。”
高正远眼见皱纹加深几分,笑道:“好好好,都坐,都坐。”
宋时瑾看了他一眼,问道:“高大人稀客,不知找我二人所谓何事?”
高正远抬眼望去,这么自觉的将自己当成了主人家,竟有些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我是特意来找顾小姐的。”高正远笑道:“怎么不见你身边那个嬷嬷?”
顾怀瑜心下一凛,面上依旧笑着:“那嬷嬷是我母亲院子里的,回府后她便去照顾我母亲了。”
高正远有些失望,在那一瞬间,他分明听到了高黎的声音,时隔多年虽有变化,但自己绝不会听错。
宋时瑾道:“高大人怎会对一个嬷嬷那么关注,莫非以前认识?”
高正远摆了摆手,转而看向顾怀瑜:“昨日,顾小姐还未回答老夫,你那玉扣是从何而来?”
顾怀瑜稍稍转过头,见宋时瑾不着痕迹的点头后,道:“他送我的。”
高正远倏然间瞪大了眼睛,撑的皱纹都消失了,声音颤抖地说:“那是你的?”
“是。”宋时瑾点头,“高大人认识此物?”
上辈子成为大理寺卿之后,他曾派人多方打听过,但终究一无所获,便歇了这门心思,这玉扣用料极品,非一般人家能用得上的,若是对方有心寻找,怎么会找不到呢。所以,即便是重来一次,保住了这枚玉扣,宋时瑾也从未用它去找寻过自己的身世。
高正远眸中浑然,语气几乎是祈求:“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顾小姐能将那玉扣给老夫瞧瞧。”
顾怀瑜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将里头碎成了三份的玉扣倒了出来。
高正远仔细的翻看着,手有些颤抖地将乌金接口处转了一下,一个几不可见的雅字,历久弥新。
顾怀瑜见他忽然红了眼眶,从桌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端到他面前,也没有多问什么。
高正远已是花甲之年,两鬓发丝雪白,脸上沟壑纵横,浑浊的双目现下却泛着亮光,死死看着宋时瑾:“敢问宋大人,生辰几何。”
宋时瑾没有回答,心里隐约能猜到几分,高正远扯开一个难看的笑,恳切道:“贸然相问,多有冒犯,但还请宋大人告知,这对我很重要。”
“庚辰年,九月二十九。”
高正远一把捏紧了桌沿:“可是辰时一刻!”
宋时瑾默默拉过顾怀瑜的手,将随身带着的那张纸条取了出来,高正远只看了一眼,却忽然哭了出来,还好院中没有旁人。
只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者,在两个后辈面前哭的撕心裂肺,气氛倒着实有些尴尬。
半晌,高正远收住了哭声,“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古往今来改朝换代皆是血肉铺就的惨烈,高家世代忠烈,在七王夺嫡之时,平反乱臣,一路保先皇登基,高正远父兄族亲皆在那场动乱中牺牲,只剩下他一人。
年轻时他曾与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可惜上天并不眷顾他,大儿子高黎在三岁时高热不退,死在了一个雨夜,他的夫人也因此忧思过度伤了身子,高正远只能从外头领养了一个小孩,面容与高黎几乎无二。
可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高夫人还是在一年后忧思过度撒手人寰,高正远也没有续弦的心思,安心抚养着两个孩子长大。
后来先帝钦点了韶华年纪的高雅为太子妃,但彼时高雅已经有了心上人,高正远知晓后,将高雅软禁在闺房之中,凭她如何哀求,高正远也没有丝毫动摇。绝食、自杀,她都尝试过,可最终她的心上人却远走他乡。
高雅心灰意冷入了太子府,太子疼她如珠如宝,在登基后便立了她为后。一年之后,她生下了大皇子,高雅整个人也似乎活了过来,见着大皇子一天天长大,帝后鹣鲽情深,高正远也松了口气。可是一场大火,将这些全部毁于一旦,大皇子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在瓦砾中被找到,高雅没过多久也惨死在椒房宫中。
高正远爱怜的抚摸过那枚玉扣,缓缓道:“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从出生那日起就没有摘下来过,伴了她多年,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了。”
宋时瑾和顾怀瑜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等着高正远的下文。
当初高雅在临去之前,皇帝曾开恩让高正远见过一眼。时至今日,她诀别之际说的那番话高正远都忘不掉。
“女儿此去,与父兄再无缘相见,我知道当初是爹爹赶走了哥哥,我不怪爹爹,是我太任性。只是有些遗憾,临死之前也无法再见一面了。”
高正远只是说:“别说胡话,皇上已经命御医务必治好你的病症。”
“没用的!没用的!”高雅形容枯槁,死死握住高正远的手,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在他耳边低声道:“烧死的那个,不是我的昭儿,我自知时日无多,连再看他一眼都不能,爹爹,我这辈子最后求您一次,您一定要找到他!保护好他,千万不要让……不要让皇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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