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星空璀璨。
青萍山上方的云端之上,背着剑匣的秦酒衣袂飘飘,一双眸子凝望着苍穹漩涡,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忽然间,一道如闪电的光柱从那漩涡深处涌现,一只金色的龙爪好似捏碎苍穹星云,破界而来。
青萍山无声,青云门一切如旧。
星辰深处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那爪间汇聚的光球夹杂着毁灭的气息。
苍穹深处,一只巨眼缓缓睁开,黑夜苍穹下的光幕,渐渐凝聚出一张冰冷的脸。
嗡!
秦酒背上的剑匣,泛起阵阵青光。
古剑铮铮!
一剑出而隐没苍穹。
片刻之后,在那遥远的地方出现一道剑光。
那一张还未完全凝聚的脸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并迅速的扩张,扭曲的面具夹杂着愤怒,那一只眼眸也变成了一颗如暗红的星辰一样明亮。
那金色的龙爪消散于星辰深处。
如天河泻下绝美的夜景。
久久未散。
“破坏秩序的守界者么,好大的胆子。”
低语的声音在苍穹回荡,最后消失不见。
那一把剑重新回到秦酒的剑匣。
片刻后,他的身影出现在青萍山,盘坐在原地,身体笔直,但他的面容,好似苍老了几分。
这一夜。
顾余生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躁动。
并不是因为宗门之中测试元胎时遇见的琐事烦心事。
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半夜睡不着。
顾余生索性也不睡了。
来到桃花小院,一个人坐在屋檐下。
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星空。
秦先生白天对他说的话,此时又重新回荡在脑海。
越加清晰。
星空下的云,遮住了他的眼。
但那一座镇妖碑在他眼眸中十分清晰。
凝望着凝望着。
他觉得那一座镇妖碑,就如同一把剑,一把利刃对苍穹的剑。
它明明很高很高,但与苍穹相比,依旧是那么渺小。
而他比起那一座镇妖碑,又小了无数倍。
剑。
是什么?
顾余生暗中问自己。
又好像在向星辰发问。
他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木剑。
当木剑在手时,内心的那种须臾飘渺之感,瞬间变得踏实了许多。
顾余生一点点的抬起手中木剑。
凝视着它曾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它是那么普通。
普通到被青云门的掌门当众折断踩在地上。
可它又是那么的不普通。
它曾是父亲斩断桃妖的枝桠一点点削刻而成的剑。
回想以仗木剑在青云门的这一年,日日夜夜。
练剑,历练,遇险。
它曾被莫姑娘呵护过,重新还给他,让他在最低沉的日子,重新找到前进的动力。
渐渐的。
顾余生的眼中泛起光亮。
他忽然有些懂了。
剑是什么?
不用问苍穹。
它就是一把剑。
他曾因为父亲的那一把从未出鞘的剑而心有暗怨,也曾暗中发誓要拔出来雪耻。
他也曾无数次问自己,父亲的那一把守护之剑,当真守护过自己吗?
如今。
顾余生明白了!
——是的,它一直都在,并且默默的陪伴着他。
他未曾丢弃过手中的木剑。
那它就是父亲说过的守护之剑!
它其实早就已经出鞘了。
如同那镇妖碑一样。
默默对苍穹!
顾余生一点点的站起来。
他捏着手中木剑,一点点的举起。
他的眼眸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
这一瞬。
他不再迷茫!
他领悟手中的木剑真正的含义。ъìqυgΕtv.℃ǒΜ
那就是他寻找的剑意——守护之剑,不为守护苍生,也不为守护大道。
没有那么深奥和伟大。
那是子承父的沉甸甸血脉之亲。
逝去的永远都逝去了。
守护自己内心想要守护的。
并勇敢的拔剑,出剑。
这就是他握剑的意义!
顾余生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这一世。
自己定要好好的活着。
寻找活着的意义。
不被世俗羁绊,不困于方寸之地。
身在这片桃花林,心向往这大千世界。
倘若这世上有不公,遇见了,就用剑来试问天下。
倘若这世上有妖。
那就一剑斩了。
倘若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珍视的人……那他一定会好好的珍视。
顾余生不再看苍穹。
他跑到茅屋,木床边,偷偷将那一根红绳和钗珠捏在手心,一个人低语道:“青萍山,莫姑娘对我不错,师父他老人家对我也很好,我再不是没人关心的孤儿了。”
少年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由地红了眼圈。
……
第二天中午。
顾余生带了新酿的桃花酒,趁着微风行走在山涧,他的步履轻快,爬山之行如风,来到往日的学剑的平坦之地,顾余生奔跑着走到石头前。
将一壶装得满满的酒双手递过去。
“先生,今年新酿的桃花酒启坛了,你喝一些。”
顾余生说着,又从左手挎着的篮子里取出几块桃花片糕。
“先生,这是我学做的,放了一些蜂蜜,我觉着味道应该可以,莫姑娘曾吃过,赞不绝口的。”
在石头上盘坐的秦酒缓缓睁开眼,他伸出手接过顾余生递过去的酒,端着壶狂饮了一大口,才又拿起一块桃片糕轻轻放在嘴里咀嚼。
“酒不错,这糕也很好,只是有些甜,小女娃子喜欢,我这老头,也就尝尝味道。”
秦酒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只要顾余生没有手持剑在修行,他看顾余生的眼神,总是那么柔和,没有一点点的架子。
顾余生席地而坐,背靠在石头上,他觉得这样就像是靠在秦先生的身侧,心中安稳,把一块桃片糕放在嘴里咀嚼,也拿起自己的灵葫芦轻轻嘬酒。
余光扫过饮酒的秦酒脸庞,顾余生拿桃片糕的动作陡然一僵,他瞪大眼睛,猛然转过身来。
他的恩师。
一夜之间云鬓霜白,面容苍老。
“先生。”
顾余生的声音有些发颤,眼中满是复杂,他放下酒葫芦,嘴里的桃片糕,再也没有味道了。
“我没事。”
秦酒轻轻用手拍了拍顾余生的肩膀。
“人都会老,我当然也是会老的,青萍山的风有些大,一夜之间就这样了。”
秦酒从石头上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捻须道:“孩子,我感应到你腰间的木剑在低鸣,你应该寻到了自己的路,这很好。”
秦酒面容带笑。
顾余生把腰间的木剑拔出来,握在手上。
朝秦酒作揖。
秦酒坦然受了顾余生这一礼,沉吟道:“你手中有剑,已有利器傍身,待我有空去给你寻一剑鞘来,剑利伤人也伤己,等你修为再深一些,就会体会得到,今日,你就不必练剑招了,坐下来吧,我教你藏剑于身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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