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的话,让擂台大部分的人都沉默。
即便是掌门的亲传弟子,此刻也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如同当初楚尘冷眼看顾余生那时一样,充斥着麻木,不仁。
尽管青云门一直待宗门的弟子不错,可在很多人的心中,青云门在下沉,一年一年的失去往日的辉煌,那冰冷的镇妖碑,如同有一条无形的链子,扼住了他们的咽喉。ъìqυgΕtv.℃ǒΜ
甚至他们都无法理解,为何青云门的门规第一条,是要每个人都必须在镇妖碑前默礼,否则就等同于背叛青云门,背叛人族。
这一切都是因为玄机子这位掌门不够称职。
由此往下。
竹青身为掌门的弟子,自然而然的也是要遭受冷眼的。
若是平时,他们定然大师兄前,大师兄后。
可今日出言嚣张的,是玄龙王朝的楚尘。
他的身份何等尊贵,尊贵到就算很多人觉得楚尘过于冷酷,不顾及同门之情,亦无人出言。
竹青身影黯然。
身后的一片片秋菊,染过他的血,一点点的凋零。
就在此时,那快要消散的秋菊。
忽然间滴溜溜的旋转,暗淡的剑芒变幻,化作一瓣瓣青莲。
狂风乍起。
青色的光影穿过长空,骤然间朝楚尘的头顶盖下。
“殿下,小心!”
一道阴寒的声音急切的提醒。
楚尘面色一变,有些狼狈的向后退去。
一朵青色莲花在楚尘刚才脚下炸开,肆虐的剑气刺在楚尘的脸上,他的脸上露出仓惶之色。
然而,那青色的莲花却骤然间化作剑芒消散无踪。
“你。”
“也不过尔尔。”
顾余生的声音平静地吹向四周。
“让你嚣张的,只不过是因为你身上披着一件光鲜的皮罢了。”
“顾余生!”
“是你。”
惊愕过后的楚尘,勃然大怒,他面色铁青,作势就要行动,却被身后的老太监用一只苍白的手摁住,“殿下,别冲动。”
“没错,是我。”
“没有吓到你吧?”
顾余生与楚尘隔着极远的距离。
可两人的对话,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我要杀了你!”
楚尘眼中充斥着暴戾的气息。
身后的老太监小声道:“殿下,冷静,咱们谋划良久,你再忍耐几天,只要你在擂台上,总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杀了他。”
楚尘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身上的戾气却越来越重。
身后的老太监看一眼那位玄龙王朝的闲散王爷,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擂台前,摇摇欲坠的竹青朝顾余生走来,他嘴角还挂着鲜血,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为什么?你我并无交情才对。”
顾余生平静地说道:“我在青云镇的时候,村里的老夫子曾对我说过,淋过雨的人,不要嘲笑没伞的人,仅此而已。”
竹青的目光落在顾余生身上。
默然抱了一拳。
他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身形,回望顾余生,开口问道:“我听同门说,家师曾折断过你的木剑?”
“是。”顾余生神色微冷,“但你就是你。”
竹青转身继续向前,边走边道:“我没资格代表家师,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如果你真的有一天超越家师,并打算捡起那落在地上的尊严,我想我可以恕罪,我的命,不值钱,但可以让你泄恨。”
顾余生没有应答,也没法应答。
赢得大比的庄七从擂台上走来,他的剑已归匣,径直朝顾余生走来,他的眼中,充满亢奋。
“刚才那一剑,究竟是什么,我很想知道。”
“会有机会的。”
顾余生答道。
庄七看一眼远处的楚尘,又看了看顾余生,莫名的说道:“那位九皇子,已经站在决赛的位置上等着你我,我能提前与你大比,既感到荣幸,又觉得遗憾,可能……剑道这一条路,有时候也不那么纯粹吧。”
庄七说完,快步远去。
顾余生不解。
因为接下来,每个人都还有至少三场对决才对。
他如何知晓楚尘会站在最后一台?
但当擂台比试进行了几十场后,顾余生忽然间有些懂了。
七秀坊的女弟子,在遇见四剑门的剑修后,齐齐弃权。
四剑门的弟子,则是一路与青云门和其他宗派的弟子相遇,每一场都胜得极为诡异。
从赛程上看,楚尘接下来的三场,甚至四场,遇见的都是四剑门的弟子。
“难道楚尘买通了四剑门的弟子不成?”
顾余生心中疑惑得到印证。
在接下来的两日试剑大比中,楚尘遇见的对手,都是四剑门的弟子,他们在对战上楚尘后,实力好似诡异的降低了许多,被楚尘轻松击败,也有认输的人,可楚尘依旧对这些人没有客气,他的杀心,越来越盛。
当青云门大比人越来越少,在场的人,每一个都具备真正的实力。
除了四剑门的庄七和三名护剑长老的亲传弟子之外,七秀坊中,有一名叫祝蝶的女弟子并没有退出比试,在擂台上连连击败对手,赢得阵阵喝彩。
而青云门中,原本极有资质和天赋出众的数名弟子,都在遭遇四剑门的弟子后惨败。
就连落尘峰何红念的弟子萧木清,也在第三天的大比中输掉大比。
萧木清遭遇一名四剑门的弟子,萧木清虽然以剑取得优势,却在最后关头被对手偷袭,施展出一套极为诡异的掌法,将萧木清打至重伤,黯然退场。
顾余生接下来的几名对手,依旧是四剑门的弟子。
这几人修为不俗,招式奇特,但顾余生依旧没给对方任何机会,每次上擂台,以极快的速度击败对手。
而且将其打下擂台,让一旁的长老,都无法开口多说话。
顾余生一路连胜,而且胜的人都是四剑门的弟子,这终于让青云门的弟子意识到,顾余生并非运气好,而是真的有本事,对于这样的结果,青云门的弟子都很难接受。
三年前,顾余生入青云门,虽然被收留,六峰之中,却无一长老挑选了他,以至于他被安排在桃花林中独居。
很多人经过云桥的时候,都会看见那一道身影在桃花林挥剑。
嘲笑的声音,从未停止过。
猎妖林中,叛修残杀同门,有传言顾余生以木剑救下大儒的孙女莫晚云,让很多人觉得荒诞。
镇妖塔内,顾余生一剑斩百妖,是很多青云门弟子亲眼所见,他们依旧不愿意接受顾余生强大的事实。
其实很多人不是瞎,而是过不了自己的心关。
承认别人强大本就难,可那样的话,又要承认自己曾经错了。
人这一辈子。
最大的蒙骗。
就是不愿意直面自己。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
顾余生的存在,就如同青萍山中一株不起眼的杂草,青萍山的风和雪,随时都可能让这一株杂草消散。
可三年过去。
顾余生不仅承受住风吹雨打。
还成为一棵高大的树,那树盖的阴影,足以让他们很多人见不到舒心的光。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三年。
对于修行者来说,如匆匆一瞥。
可当他们亲眼见到顾余生站在擂台上挥剑肆意时。
那些混迹在青云门中的闲散长老以及上了岁数的弟子,嫉妒之余,又偷偷的起了愧疚之心。
谁人不曾历经风华岁月。
可时间如毒药。
抹灭的意志的人,不知不觉间浑浑噩噩过日子。
突然醒悟。
回首已然是半生。
连夜来。
青云门中的弟子,无法入眠者,越来越多。
明日。
青云门大比将决出三名有资格举荐给圣地的名额,这意味着有三人,将真正入青云,成为高不可攀的圣地弟子。
夜幕下的青云门已经沉寂了数十年、
青萍山六峰拱卫的镇妖碑,好似一位久经风霜的老人,在俯瞰着众生。
在这位久经风霜的老人眼里,这数千年的来人们的悲欢离合,他早就尽收眼底,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每一个曾经站在他脚下的人,都曾身陷红尘,面临着残酷冰冷的世界。
任何一颗冰冷的心。
都曾在这位久经风霜的老人面前虔诚的祈祷过,忏悔过。
此刻。
背着天纵剑的雷江横就站在镇妖碑前。
月光下,他的脸上也写满虔诚。
甚至双手合在一处,久久默立。
但当他睁开眼时。
已经变得深邃冷酷。
他挪动步子,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什么,折转回来,站在那一把竖着的剑前。
那一把属于顾白的剑。
青云门的弟子都曾看过笑过。
可雷江横,却好似从来都未看过这一把插在镇妖碑前的剑。
今夜无人。
他凝目久视。
久久未言。
渐渐的,他的身后,多了数十名长老,一个个都收敛气息。
“雷师兄。”
“跟我来。”雷江横目光扫过众人,“夜那么长,总得做些事。”
只见雷江横来到镇妖碑旁不远处的拱卫殿前,取出一块令牌,那令牌上散发出阵阵光芒,一道奇特的符文之门,骤然出现在众长老的面前。
这些人面露惊愕之色。
他们在青云门那么多年。
还从未知道这里有一道秘密之门。
“二十年前,我在这里输掉了一切,明天,我会把这一切都拿回来。”
雷江横喃喃自语,带着众长老消失不见。
青萍山的风。
今夜格外的吹面冷寒。
桃花林小院中的顾余生坐在床边,听寒风呼啸,不断的从窗外钻进来。
烛光摇曳。
顾余生凝视着手中木剑。
今夜。
他亦未眠。
不是观手中剑。
而是心中有一道倩影,总是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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