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从青萍吹到仙葫州,吹黄了沉甸甸的稻穗,吹皱了满塘的芦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那是人间黄土的芬芳,也是岁月沉淀的硕果。
浣花的溪水从青萍山流淌到仙葫州再到烟州到花州,最终流入大海。
静谧的花溪倒映着白云蓝天,彩云飞鸟掠过的天空,见证了人间一代又一代的芳华,随着岁月老去的人们,在苦难的生活中写下一段又一段的感人故事。
关于爱情。
关于友情。
关于江湖。
有些岁月,好似从未老去。
但有些故事,沉淀在时光里。
斜阳脉脉。
瑟瑟河水辉映青山。
丛林尽头,曾经被夫子骑过的‘老牛’拉着帷幔遮掩的篷车在青石古道哒哒哒的走着,偶尔发出哞的悠长声音,懒虫在树上嘶哑的叫着。
穿着干净衣服的老媪坐在牛车前,双手拢在袖子里,阖目养神,随着牛车摇摇晃晃。
道路两旁青山巍峨。
从仙葫州到青萍州,是从他乡到故乡。
篷帘掀开,首先探出个俏皮的小脑袋来,正是傲娇的小宝瓶,能装千万书籍的小书箱在她小小的背上挂着,书箱与往日不同,点缀了几株桃花。
秋天的桃花。
也算是人间的奇景了。
小宝瓶贪婪的深吸着青萍山的空气,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几分惬意:“公子,公子,我们快到家喽。”
没等到车里的少年回应。
另外一个扎着双小马尾的小姑娘也探头探脑的钻出来,一双大大的眼睛格外有神,好奇的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世界——公子的故乡,对小曲儿来说是异乡。
但是,只要公子,莫姑娘,孙婆婆都在,她到哪都一样,车帘外的每一棵树,每一株小草,对她来说都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她年龄还小,承载不住几多岁月的沉重,可是,那年的姥姥在灯下为她缝制的狼袄子,她至今还穿着,哪怕被秋天的躁热烘得脸蛋红扑扑的,她也乐在其中。
她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所以,顾公子去哪,莫姑娘去哪,她就去哪。
向来严厉少言的孙婆婆最近遇见了喜事,给了小曲儿更多的自由和快乐,所以,小曲儿可以伸开手臂,用十根小小的手指感受风拂过的感觉。
“宝瓶姐姐,青萍山好高啊!”
小曲儿抬起头,努力的眺望云的上方,在她想象力,云是最高的,但是青萍山比云还要高,可把她给震撼到了。
“哼!”
小宝瓶两手叉腰,古灵精怪的白了小曲儿一眼。
“高吧?我家公子爬上去过,厉害吧。”
“真的?”
小曲儿小嘴张大,就要转身去从少年那得到确切的答案,因为在小曲儿心中,公子是不会对她撒谎的。
可是小曲儿的头还没转过去,就被小宝瓶用两个小手夹住了面颊,小曲儿正嘟囔着嘴委屈巴巴,小宝瓶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糖葫芦,偷偷放到小曲儿嘴边。
小曲儿鼻子比猫还灵,嗅到饴糖的瞬间,小嘴张开,一口就把糖葫芦咬了个小月牙,想把没吃完的另外一半分享给小宝瓶,小宝瓶傲娇的转过脸去,一脸嫌弃,过了几秒,转过脸来,贴嘴在小曲儿耳边:“公子和小姐最近没见面,好不容易独处,你别没事就咋咋呼呼的去问,糖吃完了找我……嗳,吃多了牙疼可别怪我喔。”
小曲儿抿嘴一笑,连忙点头,只要有糖葫芦吃,就是最开心的事,她就是不明白,公子和小姐在牛车里腻歪在一起,哪有吃糖葫芦开心。
牛车里,穿着一身儒袍的顾余生正偷偷的将手指从凳条上一点点的往旁边蠕动,还没触及到锦绣着身的莫晚云衣袂上,就被她用五根玉指偷偷的掐住,并给顾余生一个羞恼又复杂的眼神:孙婆婆在,你也不老实?
顾余生悻悻的收回手指,用左手掌心把右手的五指捏住,在莫晚云耳边低语:“猜猜哪个手指是中指?”
“噗哧,幼稚……”
莫晚云掩嘴一笑,目光眨了眨,伸出玉手,捏住了顾余生的一根手指。
“错了。”
顾余生狡黠般动了动食指。
莫晚云扁了扁嘴。
呵。
这幼稚的游戏。
真好玩!
抽了几次,莫晚云终于抽中,她也朝顾余生挤了挤眉毛,学着顾余生那样把右手手指藏在左手掌心,无声地吐了吐舌头。
顾余生忍俊不禁,有些‘害怕’的看一眼帘子外,这才偷偷伸出手指,揪住莫晚云的一根手指就不松开。
“耍赖。”
莫晚云急得抽回手,但顾余生好不容易捏着,才不肯松开,两人没羞没臊的对视着彼此,忽然,两人又有默契般的抬起头,只见小宝瓶和小曲儿两个小丫头眼睛圆圆的盯着,一脸好奇。
“库库库!”
莫晚云忍不住憋笑,又觉得这样不够端庄。
“哈哈哈!”
顾余生也忍了一下,没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声音回荡在山涧,游曳在花溪里的鱼儿跃出水面,金鳞银鳞的肚子映出最美的晚霞。
打瞌睡的孙婆婆睁开稀松的眼,把牛车停在花溪之畔。
孙婆婆掀开帘子,见顾余生和莫晚云两个都臊红了脸,板着脸道:“你们两个,去花溪采几株青荇系在牛车上,图个吉利,我去见一位故人,今夜就在这里落脚暂住。”
“是,孙婆婆。”
顾余生和莫晚云‘如蒙大赦’,从牛车里走下来,夕阳的余晖落在顾余生的肩头,也落在莫晚云的脸庞上,两人并行的身影,落在花溪的柔波里。
着一叶扁舟,朝花溪之畔的清潭漫游。
莫晚云撑一支竹篙,顾余生就站在舟头,他看着夕阳下的那间酒肆和铁匠铺前的那一棵老庄枯树,目光怔怔地出神——那年黯然出青云门修行的记忆,点点滴滴上心头。
“晚云,那年我就是在那一棵树下,见独臂铁匠给我打造了第一把剑,那时的青萍剑还叫斩龙剑。”
“晚云,那一间酒肆的老板娘风四娘很凶,我第一次去打酒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家黑店。”
“晚云,这一条花溪和你们大荒的那一条花溪不同,大荒的花溪是古人用来洗剑的,青萍的花溪是酒客醉倒的故乡!”
顾余生脸上带着笑容,诉说着这里的点点滴滴。
那一年,少年青涩,一心拔剑斩妖,其实他从未有如今日这般闲暇,能够静下心来,看揉碎在花溪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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