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轼同志护送楚主任去省人民医院,组织专家组会诊并向省里汇报,谁主刀由省主要领导决定!”
方晟一句话就把楚中林的生命安全重任转移到解忠耀身上,然后又道,“楚主任苏醒前麻烦施轼同志全程值守,除省领导看望,未经我批准任何人不准进病区!”
“是!”
等于千钧重担压在自己身上,施轼反倒松了口气:保护楚中林纯粹是拚体力,远比今夜在区医院排查凶手轻松多了。
看着警车护送救护车离开,方晟道:“这边拜托两位局长,我到集团那边看望一下专案组和审计组同志。”
戈亚南道:“局势复杂,等省厅特警队过来护送您过去吧?”
“唔……”
方晟想了想并未拒绝。
与省厅特警队会合后,鱼小婷上前打量了一遍挑出20人编队,随即分乘几辆车直奔固建重工。
一路上手机响个不停,也包括芮芸,方晟面沉似水一个没接,脑子急剧思考。
车队直奔集团旗下的固重宾馆,门口已有警察拉起警戒线禁止出入,四周则是集团临时调来的保安,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
鱼小婷等人将方晟团团围在中间,以方阵架势从车子一直护送到宾馆六楼会议室。此时钟纪委和市局专案组、鑫扬审计组所有人都聚集在那里,脸上均有不安之色。
都是专门查人家问题、揭人家底细的行家老手,恶劣环境刻薄待遇经历得不少,象今天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拿狙击步枪瞄准射击,简直太可怕了!
恐怖程度不亚于上次酒店爆炸案。
据专案组成员反映,暗杀发生在晚饭后散步时间。一般来说钟纪委专案组很少户外活动,宁可躲在酒店健身房做各种运动,今天特殊,傍晚时分下了场阵雨后空气格外清新,凉风习习拂面,而屋里又燠热又湿闷,蚊虫也一窝蜂钻进来煞是难受。
成员们纷纷要求出去透透气,作为组长楚中林也不好扫兴遂无可无不可答应了。
本来楚中林准备独自在房间里写日志,被专案组成员们硬拉出去,还开玩笑说要是有坏人冲过来,大伙就把中林主任围在中间……
结果刚步出酒店大门,迎面一枪,楚中林当场倒地,之后背后又被击中一枪!
所幸两点:一是楚中林自打进了钟纪委,不管公务还是私事,不管去哪个地方——哪怕到学校开家长会,防弹背心从不离身。
二是楚中林走路保持着在黄海的习惯,打个不恰当比喻就是总象上厕所的样子,走得两脚生风,这样的节奏并不利于狙击手锁定目标,因为打移动靶的难度总会大些。
两个因素相结合,狙击手没打中前额而是误击肋部,楚中林又穿了防弹背心因此伤得固然重但没致命。
逐个握手抚慰有加,一圈转下来方晟目光一凝,环顾众人问道:
“咦,钟洋洋同志呢,今天没在专案组?”
经他提醒大家都有点奇怪,有几个人说不对啊,这几天洋洋在组里同吃同住,基本没离过咱们视线,晚饭还一起吃的呢……
当即有人打钟洋洋的手机,提示关机!
感觉不对劲了,两名特警会同专案组成员去钟洋洋的房间,过了会儿一溜小跑过来说没人,手机也不在房间里。
到这个地步无须方晟吩咐,随行市局领导安排三个小组展开行动:一组调阅酒店及周边监控;二组协调局里根据钟洋洋手机定位并及时前往救援;三组协调110指挥中心在全城进行抓拍、搜寻。
之后方晟补充了一点,即封锁机场、火车站、汽车站及高速公路、国道通道,严加盘查防止绑架者将钟洋尖转移出去!
警察们忙成一团的时候,方晟坐在专案组和审计组人群中间貌似轻松,聊着闲话唠着家常,但熟悉他的人都从其眼神中感觉到无比凝重和焦灼。
只有方晟清楚钟洋洋落到对方手里的严重后果:
一方面对于固建重工以及渚固重型机械高层、张荦健乃至郁磊,钟洋洋是唯一覆盖并穿透内情的人,所有核心证据和线索都在他手里,他若被灭口等于前期努力化为灰烬。
另一方面钟洋洋受方晟直接委托进行调查,这一点在钟纪委专案组和鑫扬审计组都不是秘密,未经组织许可擅自调查副省级领导干部,仅此一条就能置方晟于不利境地。虽说方晟也有申辩的空间,如延伸式、查证性质等等,但总难以自圆其说。
从绑架钟洋洋到暗杀楚中林,还有前期对审计组下的种种暗手,说明三支箭射的方向都不错,都抓到对方要害甚至致命处。
而职业狙击手——两百米外长距离狙击非普通杀手所能及,意味着对抗级别的提高已经发展到敌我关系、你死我活关系,而非简单的调查与被调查关系。
说明什么?
方晟嗅到了昔日黄海、顺坝的味道!
当较量演变到热兵器出场、职业杀手露面时,就是攻防大战接近尾声,对方已黔驴技穷的时候。
这样一环环推理下来,侵吞国有资产、输送利益、官商勾结(公考顶包案)、洗钱等事件都是一脉相承,躲在幕后操纵的是同一拨人!
危机重重啊!
打电话给施轼了解情况,说迟顺鑫等申委常委都在第一时间来到医院,手术方案、主刀及手术团队确如方晟所要求的,由解忠耀拍板敲定。常委们在手术室外临时碰头后决定在省级层面成立由副申长兼公安厅长卢晓翼牵头的大专案组,誓必破获此案!
这会儿卢晓翼正在医院会议室主持案情通报会,戈亚南等市局领导悉数出席。申委秘书长伏德康、正府秘书长都守在手术室外,迟顺鑫已回办公室向钟纪委领导做专题汇报,解忠耀紧急准备材料明天上午赴京说明情况。
钟纪委专案组组长光天化日之下被暗杀,申委常委、省城市委书计在医院门口遭到多点狙击,实在是骇人听闻的重磅炸弹。守土有责,迟顺鑫为首的省领导班子不能不在京都面前有所解释。
晚上十二点钟,于道明满脑门子黑线赶到渚泉听取迟顺鑫等省领导汇报。
乍听到消息,于道明真是两腿一软险些瘫到地上,幸亏秘书上前用力托住。
“去渚泉!”
于道明中断会议,夹起公文包匆匆下楼。车子快到高速口接到正务委员兼振兴中原省领导小组组长查宇尘的电话,说转达刘首长的要求,请于道明连夜到原山探望楚中林,了解相关案情,明天上午和解忠耀一同进京。
细思极恐!
说明包括刘首长在内的京都高层已经不信任原山申委,需要于道明介入!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途中于道明打电话给方晟,骂道:“你小子尽给二叔找麻烦,专门让二叔睡不好觉!上次半夜抓捕戴计田让我背锅,这回闹的阵仗更大连狙击手都出场了!你小子跑到哪儿乱到哪儿,顺便把二叔坑进去!”
方晟叹道:“二叔啊二叔,说话要凭良心呐!明明是组织上专门派我到出乱子的地方,怎么变成我挑起来的?‘砰’地一枪打中防弹背心,那种感觉很好玩吗?要不哪天陪二叔做个实验……”
“啊,你小子敢冲二叔开枪?!”
“不是不是,做个弹道实验嘛……”方晟道,“二叔过来也要小心点,嗯,要不过会儿咱俩在医院见面,给您准备件防弹背心,形势实在太险恶了。”
“简要说说当前原山的情况。”
“省领导不作为,对丑恶腐败行为或视而不见,或同流合污,或没有勇气去挑战;固建重工形成独立王国,黑幕重重,群魔乱舞但手眼通天,我不清楚京都高层有没有做好准备,但楚中林遭到暗杀可能成为拐点……”
于道明长长叹息,道:“对的,查案都必须大领导批示才推动得下去,这是基层的悲哀。”
“公考顶包案肯定涉及到省主要领导,人事厅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划拨所谓专项名额,就这么简单的事实偏偏有人假装看不到,不是不作为么?固建重工步步紧逼,居然敢打省府大院里会议室的主意,而省领导居然无计可施,一个省属国企凭什么牛气冲天,不值得深思吗?”
瞥了眼专注开车的司机,于道明道:“全世界都知道它背景很深,就是没人说得清到底是谁,倒也真是咄咄怪事儿。我看可以利用难得的机会从京都着手好好查一查,把老底子先挖出来!”
“二叔英明,想到我前面去了!”方晟大拍马屁,“以固建重工的嚣张气焰,不从京都高层狠狠敲打逼幕后势力收敛些,后面恐怕闹的事儿更大——之前所谓固建乱象就是那伙人为拖延改制想出的花招。几十万工人呐二叔,哪怕我想方设法锲了很多钉子、疏解了基层民意,但在固建区,我的话语权不及固建重工。”
“哼哼,你都搞不掂难免明峰碰一鼻子灰……他在领导小组的表现尚可,就是那种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做工作的,固建重工那种困难应付不来啊,”于道明感叹道,“所以你小子这种人才尤为可贵,你也要倍加珍惜自己的小命啊,方晟!”
鲜有的真情流露,方晟心头涌起一股热流,却淡淡地说:
“待会儿医院见,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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