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脸焦急的秘书,白钰微微一笑道:
“别紧张,这么紧张干嘛?我就是过去看看,又没想吵架……走吧。”
韦昕宇无奈只得在前面引路,却暗暗发了条短信给刘映球秘书,因此当白钰推门而入时,会议室里刘映球为首的四位正府代表都起身相迎。
对面坐着的三位越芒代表都没站,神情倨傲地看着白钰,显然没把这位县委书计当回事。
作为列入《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名录的越芒人,他们有无视县委书计的理由。在过去几十年里,到访噶尔泰的有联合国专员、委员会特使;京都正协、统战部、宗教局领导;省市两级主要领导等。
随便拎一个,职务和级别都比县委书计高。
关苓只是遵循属地原则对噶尔泰草原进行“委托管理”,实质根本没行使过管辖权,越芒部落固执而封闭地依照传统自我管理并生活,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休的散漫日子。
三位代表分别是越芒首领索朗扎西、长老桑吉和飞鹰梅朵卓玛,正好老中青三代人。索朗扎西明显老迈大概五六十岁;桑吉正值壮年约四十岁左右;梅朵卓玛则很年轻约二十多岁模样,浓眉圆眼,高鼻厚唇,眉目有种不加修饰的野性美。
“关苓最大的官儿来了,很好,我们草原人直脾气不喜欢绕弯子,直说了吧,”桑吉看样子是谈判主力,“我们代表全体越芒人要求关苓正府承诺永远不开发草原,不影响越芒人生活,如果做不到我们不会罢休,我们会一直闹下去!”
“一直闹,然后呢?”白钰闲闲道,“假设关苓正府下定决心开发,由着你们闹呢?你们堵大门,我们还有侧门,还有后门,你们算算有多少马匹能包围正府大院?”
桑吉勃然变色:“京都、省市领导会支持我们越芒,还有联合国观察员!”
“我会说服京都、省市领导,”白钰指指鼻子,“自我介绍一下,我老家就在京都;来关苓之前我在省里工作,你说的这些在我看来都不是问题。”
“联合国观察员将提交报告,委员会会……会在国际上谴责你们,到时停发每年的拨款……”
桑吉明显想不出说辞,说得有点结巴。
白钰耸耸肩:“那更不是问题,因为拨款都给你们越芒使用,关苓又得不到一分钱。”
听到这里索朗扎西按捺不住,大手一拍桌子道:“你将遭到越芒人的诅咒,你全家世世代代都会下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我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地狱,除非您陪我下去转一遭,”白钰轻松笑道,“三位代表要是跑到这儿吓唬我,那就打错主意了,昨晚刚刚有位试图暗杀我的职业杀手被一枪毙命!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敢到关苓,就有自信面对一切困难!三位代表要是诚意解决问题,那么态度好点,大家心平气和地谈。”
那位漂亮的飞鹰——梅朵卓玛终于说话了,问道:
“我们越芒人是直肠子,只知道要么保持现状,要么开发旅游,还有得谈吗?”
“有得谈,可以谈判的空间很大!”
白钰道,“开发有很多种,全面开发、保护性开发、局部开发、延伸式开发,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弊端,当然总体来说对越芒部落肯定有好处……”
梅朵卓玛皱眉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我们就是不想祖祖辈辈生活的草原遭到破坏,哪怕一寸土地都不行!”
“为了保护我们生活的领地,越芒部落愿意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
桑吉铿锵有力地说。
白钰抚掌赞道:“很佩服越芒人的血性,不愧生活于‘关苓天空上的飞鹰’,雄伟壮观的噶尔泰草原!有机会要尝尝越芒部落三碗下马酒,如何把我们映球县长喝趴下的。”
“惭愧惭愧。”刘映球连连摆手道。
提到酒,气氛顿时缓和下来,索朗扎西道:
“越芒部落热诚欢迎每位到草原的客人,每位客人都将受到最隆重的礼遇,下马酒是我们诚意的表达。我代表越芒部落欢迎白书计到访,只要不为了开发破坏草原,越芒部落将全体列队高颂赞歌!”
“没问题,等忙过这阵子我争取下周过去,”白钰愉快地接受邀请,继续道,“今天谈判,三位代表坚持不开发,而我还没听到映球县长春节期间的调研情况,不便随便表态。我想是不是这样,今天暂时请各位回去,等我掌握了解全体情况后到噶尔泰草原面谈,行不行?”
桑吉硬邦邦道:“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允许动噶尔泰一草一木!”
索朗扎西抬手阻止他继续说,隔了会儿道:“白书计这么说,今天就算了……十天,十天之内白书计不去噶尔泰的话我们再来!”
“一言为定!”
白钰微笑道。
不知为何,见他的笑容梅朵卓玛补充了一句:“下次就算我们不来,几十匹马就能把大门堵死。”
“是吗飞鹰小姐?”白钰笑意更浓,“敢不敢打赌,不管哪匹马我不出二十秒就能让它跑开?”
“不可能!”
索朗扎西和梅朵卓玛异口同声道,桑吉道:
“没有谁比我们草原人更懂马,哪怕最优秀的飞鹰都做不到这个!你说说,赌输了怎么办?”
刘映球担心白钰年轻气盛吃亏,连忙道:“白书计开玩笑活跃气氛……”
“不是开玩笑!”白钰截口道,“我只关心赌赢了怎么办?”
“白书计赢了……”桑吉想了想道,“将获得越芒最尊贵的‘草原飞鹰’称号,我们将为你举行最盛大的篝火晚宴,喝越芒最好的酒、吃越芒最好吃的肉!”
“太丰盛了,太丰盛了。”
白钰笑得合不拢嘴,仿佛铁定能参加篝火晚宴似的。
“白书计赌输了是不是宣布永远不开发噶尔泰?”梅朵卓玛紧紧盯了一句。
白钰岂会轻易被套住,沉吟道:
“开发旅游要经过县委县正府集体讨论,我个人说了不算……说个算数的,要是我赌输了,请邀请越芒飞鹰盛装骑马从县城人民路东首跑到西首,全城人都将站在街道两侧鼓掌欢呼!”
这可真是莫大的荣耀。
梅朵卓玛眼睛发亮瞅了首领一眼,索朗扎西颌首道:
“那也是宣扬越芒飞鹰的好机会,我同意!”
下楼时刘映球愈想愈不安心,主要怕白钰当众出洋相后迁怒于自己,凑在旁边悄声道:
“越芒人从孩子起就跟马相依为伴,要是白书计没把握,我安排秘书打电话请您提前离开处理要务……”
白钰打断道:“映球以为我闹着玩么?这事儿胜则可喜,败亦欣然。”
说话间来到县府大门口,此时整幢机关大楼都听说县委书计与越芒人打赌之事,均颇不以为然,暗想以越芒人和马之间建立的感情,以及对马性熟悉程度,打赌简直自取其辱!
辱就辱吧,让县委书计当众出一回丑也好,煞煞他的锐气!
看着昂然挺立于马背上的越芒汉子,白钰不经意笑道:
“哪匹马,由你们指定。”
“我的!”
梅朵卓玛响亮清脆地说,随即唿哨一声,一匹暗红色高头大马欢快地奔到她身边,低下马头在她身上又是蹭又是舔,亲热无比。
她轻巧一跃而上,拍着它道,“没我的命令哪儿都不准去,听明白吗?”
骏马仰天“咴咴”连叫数声似是答应。
旁边刘映球等人都看呆了,白钰却道:“飞鹰小姐还是下马吧,不然它乱跑起来都追不上。”
梅朵卓玛骄傲地说:“你随便使唤它绝对不会跑!”
白钰笑了笑上前两步,抬手轻拍马头,马低头让开,似不愿意生人触摸。越芒人都在发笑,刘映球等人则无地自容,心想怎摊上这位盲目自信的县委书计?今天真是糗大了!
白钰突然也发出一声唿哨,声音比梅朵卓玛短促而奇特,说来也怪,那匹马顿时抬头看他,两耳也竖了起来,肌肉紧张。
梅朵卓玛知道这是它即将放蹄奔跑的前兆,暗叫不妙,连忙连续两声唿哨,声音里充满警告和安抚。
白钰又轻轻唿哨,与此同时在马头上一拍,蓦地它高声长长嘶吼,闪电般蹿了出去!
速度之快令有所防备但准备不足的梅朵卓玛尖叫中被凌空甩了下来,幸亏钟离良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将她接在怀里,居然还有闲暇冲她轻轻吹了声口哨。
在场,以及机关大楼若干扇窗户后面的瞧热闹者都惊呆了!
梅朵卓玛涨红脸从钟离良怀里挣扎下地,又恼又羞瞪他半眼,看着转眼就疾驰得没影的骏马,怔了半晌指着白钰喝道:
“你……你了什么魔咒?!你肯定用了坏手段!”
白钰脸一沉,道:“我做什么大家都看得很清楚,要不要再试?我能让门口所有的马都甩开主人跑开,你信不信?”
刚才要这么说,越芒人肯定认为县委书计是疯子,然而此刻……马背上的越芒人都明显感觉到坐骑都处于紧张状态,连带着他们也紧张起来。
如果白钰再发出刚才要命的唿哨,大概今晚都回不了噶尔泰草原!
索朗扎西轻叹口气,道:
“白书计这一手真漂亮,我们服输!别忘了十天之约,走!”
索朗扎西一挥手,越芒人连同马匹潮水般撤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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