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正色道:“你只要连喊三遍‘正府不关停17号矿井大家继续干活’就行。”
“真不关停?”汪雨芳又惊又喜问。
白钰的身份怎会跟她啰嗦个没完,脸一冷倒背双手站到旁边。晏越泽上前低喝道:
“白市长已经承诺了还问个没完!矿井这样子还嫌不乱?快点!”
“噢噢噢……”
汪雨芳如梦初醒,连忙跳到高处举起话筒大声道,“白市长答应不关停17号井大家继续干活啦!”
果真连喊三遍,全场顿时欢声如雷。
这女子有点小聪明,擅自把“正府”换成“白市长”,白钰可不就代表正府嘛。
可那些矿工并不管这些细微末节,只要正府让步同意不关停矿井就觉得今晚胜利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松,矿工们垂下手里武器四散开来,换班的换班,下班的下班,还有吆五喝六一起喝酒打牌的,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警察们不敢松懈,协助疏导完矿井前的矿工后清理现场,同时十多人慢慢围住汪雨芳目光炯炯。
汪雨芳被瞅得心里发毛,赶紧叫了七八名矿工挡在身前叫道:“白市长答应我回家的,白市长答应好的!”
听到动静,白钰转身道:“让她走……你还愣着干什么?”
“我……我今晚住矿井,不走了……”汪雨芳道。
白钰微微皱眉正待说话,蓦地钟离良一个飞扑将他推倒压到身下!
周围警察、保安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卟卟卟”两颗子弟打在地上,一颗打中钟离良后背!
远程狙击步枪子弹冲击力巨大,钟离良事先穿了防弹背心也不禁闷哼一声,全身脱力。
“有人暗杀!”
警察、保安们纷纷叫道,瞬时有的围在白钰身前,有的打开强光电筒四处扫射。
“嘭”,一颗曳光弹炸响在三百多米外的石崖上空,刹那间所有人都看到有个人影快速闪了下——
“杀手!”
“人在那边,组织包抄!”
“堵住后山口!”
半分钟不到便有几辆警车呼啸而去,训练有素的刑警们也迅速清点人手从正面攀爬,抓捕倒是次要的,主要防止杀手来个回马枪。
众人将白钰掩护到矿井北侧角落,钟离良也四肢无力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市局赶来的值班警官忙着紧急协调防弹车,又安排现场警车做好回市区沿线的勘查与警戒。
这时汪博友终于来了电话,一迭声歉意并解释今晚召开局党委会议,因为涉及研究人事调整和矿区分局中层干部换片调动问题,所以要求参会人员全体关机,自己也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
白钰淡淡说没什么,下次再有类似情况注意备案,防止遇到急事找不到人。
崔月琴也在工作人员和保安簇拥下过来会合,头发、衣服乱糟糟狼狈不堪,见到白钰满脸羞愧连声自责,说自己是罪魁祸首害得市长遇险实在内疚万分。
汪雨芳派人请领导们暂时到对面矿井办公室稍作休息,白钰摇摇手,隔了会儿把那位值班警官叫来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的?”
“报告白市长,我叫霍凌武,市经文保支队正委,隶属市治安大队,今晚轮到我行正值班。”
白钰赞许道:“凌武,很好的名字;今晚你表现也很好,我记住你了。”
绕到后山阻截的刑警向霍凌武报告,杀手事先在山口附近准备了辆摩托车,冲在最前面的刑警亲眼目睹那家伙以上百码速度飞越12米宽的深涧逃逸而去,潜伏暗杀现场没留任何痕迹,他们已联系刑警队明早天亮后再度勘查。
不用说,八成上次省城猝然袭击自己和尹冬梅的那个职业杀手,又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大麻烦!
幸好被温小艺察觉踪迹,及时释发曳光弹使他暴露行迹,否则居高临下左一下右一下地放冷枪,今晚真的很难脱身。
与白钰前脚接后脚赶过来的陈爱郴、钱同山当众狠狠批评了崔月琴一通——这会儿要安抚承包商和矿工,只能先委屈崔月琴了。她被训得泪汪汪面红耳赤,却不敢申辩半句。白钰神色平静,不参和也不劝解。
没多会儿汪博友亲自带了辆防弹车赶到矿区,不过在白钰看来已于事无补。重重保护下登车,回市区途中白钰都没说话,龙忠峻和晏越泽深知今晚好几个细节让市长很生气,均知趣地不触霉头。
回到市府宿舍,温小艺不在卧室。
白钰心头一紧,猜到她有可能发现并紧紧追踪那个可怕的职业杀手。温小艺不同那班贪生怕死的刑警,只要有三分把握,完全会跃过12米宽深涧穷追不舍,今夜又是一场生死较量!
第二天上午刚上班,陈爱郴就来到市长办公室,试探道:
“白市长,关于月琴书记昨晚惹的祸我考虑了两个处理方案,一是公开道歉,二是矿务系统通报批评,您看……”
白钰缓缓道:“连续亏损三年一刀切关停是我划的红线,你跟月琴坚决执行是没错的,要道歉也该我来。”
陈爱郴愣住,连忙说:“不不不,怎么可能把您扯进去呢?明明月琴工作方式有问题,在未经充分沟通的情况下贸然封矿激发群体事件,还让您险些被暗杀!”
“暗杀之事不必大肆宣扬,上电要我命的人很多,数都数不过来,”白钰一言蔽之继而道,“月琴做得确有些突兀,但并非问题关键,恐怕到现在为止爱郴、月琴还有管委会都想不明白我为何承诺不关停17号矿井吧?”
“昨晚那样的形势,唉,回头想想白市长的想法最妥帖安全,不然场面真有可能失控。”陈爱郴道。
白钰不以为然摆摆手:“怎么可能失控,那么多警察吃干饭的?别看那些矿工手持器械闹得凶,有十名警察一齐朝天开枪,枪声一响就怂了。”
“那……那……”
陈爱郴怔怔看着高深莫测的白钰,霎时感觉到差距——不是级别差距,而是智商差距。
好像高考数字的压轴题,有人连题目都看不懂,有人比如陈爱郴能做第一小题但后两小题无能为力,再看白钰,已经做完检查前面试卷了。
白钰道:“汪雨芳为何执意不肯关停矿井,有没有找到原因?”
“去年我了解过,大概矿井规模大产值高,每年能从进出口商手里拿返点,国家对镍矿也有退税,两方面相结合她愿意继续坚持。”
“使用机器人技术非但不关停还能大幅提高产能,降低成本——矿工工资只有原来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她怎么不答应?”
“一次性投入大,她吃不准矿井能挖多久,担心收不回成本。”
“那索性转型搞游戏场开发还能分红,不是更稳妥吗?”
被白钰的逻辑绕住了,陈爱郴思索片刻道:“白市长说得对,本来两套方案就是互补性质,她都不接受没道理。”
白钰道:“再问一句,你跟月琴调到东峰山后可曾下过17号矿井?”
“没有,”陈爱郴道,“承包出去的矿井,管委会除包干人员定期下矿安全检查外基本不干预,也是矿区约定俗成的规矩吧。”
“爱郴注意到没有,哪怕局势再危急,汪雨芳始终守在矿井大门前双手紧紧抱着小皮包,注意到这个动作?”
“是的,包里有防身手枪?”
白钰失笑道:“想岔了,爱郴!还有个细节,昨晚我当众问过17号矿井上夜班矿工及相关人员加起来不到一百,现场却有好几百,为什么?龙主任和越泽认为附近矿井矿工出于同情过来声援,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很明显是有组织的群体事件,汪雨芳急于造声势阻止月琴关停决定,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步险棋,闹不好要坐牢的。”
陈爱郴被他正正反反的说法弄糊涂了,道:“所以同志们的确不太理解白市长轻轻放过汪雨芳的决定,关停是关停,阻挠执法是阻挠执法,应该一码归一码。”
白钰摇摇头,然后才揭开谜底:
“即便放汪雨芳一马,她都不敢回家而继续守在矿井,又是为什么?17号矿井见不得光,她其实不怕关停,怕的是被管委会查到矿底下秘密!倘若我下令硬闯,炸药开关就藏在她小皮包里,按下去后矿井大爆炸,正在井下操作的矿工全部完蛋!所以我问清井下有五六十人时立即打消主意。”
陈爱郴震惊万分!
良久道:“什么秘密让她有如此疯狂的念头,不惜埋葬几十名矿工而炸掉这么大规模的矿井?”
白钰沉着脸道:“应该是桩很大、很大的秘密,大到……17号矿井小事故不断,可七年来居然没一位矿工主动退出,单单满足于汪雨芳的小恩小惠?我再说一点,铜铁镍合金矿在上电并非罕见,但价值仅仅如此吧?以上电八个矿区蕴藏丰富的资源,居然没有一个金矿,爱郴觉得奇怪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爱郴瞠目结舌两三分钟,道:“您怀疑17号其实是座金矿?!”
“或者比金矿更值钱,总之不单纯是铜铁镍!”
白钰提醒道,“之前相继爆炸的二号矿、三号矿也离它不远,事后已经知道其实根本不是所谓蓝晶石矿!它们仨会不会出自同一个矿脉?建议爱郴好好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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