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学道很想多陪董雪和小善琢几天,无奈公司里积压太多事务需要他处理,不能久待。
自己女儿找了个大能人大忙人,对这一点董文征和李清如认知非常清晰,所以晚饭时听边学道说要回国处理一些事情,两人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
让佣人拿来一瓶酒,董文征亲自倒了两杯酒,端杯看着边学道说:“男人事业为重,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这边有我和你伯母照顾董雪她们娘俩,再说还有亲家在,你放一万个心去忙。”
董文征说完,边学道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后移椅子站起身,拎起醒酒器,给李清如也倒了一杯酒。
边学道是什么人?
他是两万多员工大公司的老板,无论人际交往还是谈话艺术,他都是行家。
所以董文征话一出口,边学道就知道该有个态度了。
原因很简单,刚刚董文征的话里,有两个重点:
其一,他说“董雪她们娘俩”,点出了已经出世的边家长子边善琢。
其二,他说“我和你伯母”,接着又说“亲家”,听上去关系有点混乱,而之所以说得这么别扭,概因为边学道还欠他们董家一个认可。
董文征想要什么,边学道一念便知。
所以帮李清如倒完酒,他举着酒杯,看着董文征和李清如正色说:“爸……妈……这里有劳你们了!”
董爸董妈听了,有点激动地“哎”了一声,然后跟边学道碰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边爸边妈在一旁见了,也倒上酒,起身看着对面的董氏夫妻说:“亲家,这段时间辛苦了。”
好了……
无论之前两家走得多近,关系处得多好,直到有了边学道这一声“爸妈”后,才算正式结成真正牢固的亲近关系。
这个关系的纽带,是融合两家血脉的边善琢。
一定程度上,董家的富贵不在董雪身上,而是在边善琢身上,因为世上的人容易恩淡爱消,而血脉子嗣永世不可更改。
动身回国前一天。
边学道抽出时间跟老妈在院子里散步。
看着在董雪怀里吃奶沉睡的小善琢,边学道知道自己小时候也曾经这样依赖自己的妈妈。
被自己称为“妈妈”的这个女人,给了自己生命,养育自己长大,还教育自己做人。现在自己羽翼丰满叱咤风云,妈妈却一日一日地衰老,嘴上说盼着抱孙子,实际上为自己安抚后院。
最近几年,事业越来越大,钱越来越多,一家三口人在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少到一个人吃饭时边学道偶尔会怀念老妈在旁边絮絮念叨的感觉。
红颜容酒庄院子里。
边学道挽着边妈胳膊缓缓步行。
被儿子这样挽着,边妈有点意外,侧头说:“多大的人了,别让人看见。”
“就是要让人看见。”
“嗯?”边妈有点迷糊。
看着面前的路,边学道淡淡地说:“最近这些天家里家外全是董雪她妈一手抓,佣人也全都看她妈的脸色,就算是特别时期,也有必要让院子里的人知道,这个酒庄姓边不姓董。”
听了儿子的话,边妈一下站住脚:“人家是在帮你,你不该说这话,再说董雪她……”
拉着边妈继续往前走,边学道打断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人是最善变的,今天她爸敢仗着善琢逼我改口,他日怎么知道他不会倚仗外孙做出格的事?”
边妈:“……”
边学道继续说道:“之前你跟董雪投缘,处得十分亲近,我不反对,但今天我觉得有些话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停顿了一下,边学道接着说:“我不会娶她。”
边妈插话问:“一点可能都?”
边学道点头:“怎么说呢……我俩之间的感情,挺舒服的,但没有那种能让我燃烧起来的感觉。”
“燃烧起来……”
嘴里重复着边学道的话,边妈一脸的不认同:“燃什么烧?你看哪家过日子不是平淡如水?那些天天燃烧的,最后全烧得各奔东西了。”
“好好!燃烧这事儿不是重点。”挽着边妈绕过一处花坛,边学道说:“我刚才想跟你说的是,董雪爸妈都不是普通人,加上她表姐裴桐的丈夫洪诚夫在我公司里很受重用,再加上善琢长男的身份,可以说董家潜力非常大……”
听到这里,边妈明白儿子的意思了。
因为燃烧不起来,所以不会娶。
可是想想单娆,想想沈馥,想想徐尚秀,董家又是几家中最有实力和潜力的,这样一来,则谁也说不准日后董家会不会因为实力和地位不匹配而生出其他心思。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正是边妈从小教边学道的人生守则。
母子俩默默走了一段路,边妈开口说:“我明白了,等善琢满百天,我去沈馥那边住一段时间。”
边学道听了点点头,没再多言。
绕着城堡走到第四圈时,边妈跟边学道问起边学德的葬礼。
听边学道说完,边妈很是感慨,但也仅仅是感慨。
说到底,之前边爸边妈住在春山市里,另外几家住在乡下,虽说一直有走动,但也仅限于年节和寒暑假,一年下来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一周,所以边妈跟边学仁、边学义、边学德三人没什么深厚感情。
加上边学德抛弃林琳,又跟王家榆离婚,私生活混乱甚至给边学道招来了口舌,所以最近两年边妈对边学德印象很不好,直接导致她以董雪临产为由留在法国。
脑子里回想着林琳,边妈忽然说:“这学德也是作,当初他要是不跟林琳分手,娶林琳,说不定也就没有这么一难。我跟你说,你妈我活到这个岁数,看得多听得多,这一户人家啊,女人最关键,女人有福气全家太平,女人没福气鸡犬不宁,多少个例子,那女的长的好看,偏偏就是克夫,有那命硬的,嫁三次死三个丈夫,男人看见她都躲。”
边学道听了,反驳说:“你这也太迷信了吧!再说学德跟王家榆早就离婚了,怎么能赖到她头上。”
扭头看着儿子,边妈说:“怎么就算不到她头上?你想想,如果当初学德不是跟王家榆跑了,他还是那样的人生轨迹吗?他还会因为这事跟家族里的人生出隔阂,然后自暴自弃毁了自己吗?”
“妈,讲道理,这些都是学德自己主观意志造成的。”
边妈大摇其头,说:“你别不信,要我说,这王家榆就是克学德的。学德娶她,最后落得早死,是俩人夙缘业力相交缠的结果,我敢说,如果再来一次,让学德回去,还娶王家榆,他肯定还是这个结果,但要是让他改娶林琳,那可就不一定了。这玩意,就像你们上学时学的化学,这两种东西放一块,是这种化学反应,变成这个,你要是把其中一种换成另一种,那就是另外一种化学反应,最后肯定变成别的东西。”
边妈这边绕口令似的“这种一种另一种”,旁边边学道脑海里已经炸响惊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边妈完全是在说边学德,边学道却联想到了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
真是这个逻辑吗?
不会!
不会!!
老妈是经书看多了,什么都往玄了想。
尚秀那么体贴,那么善良,那么顾家,她怎么可能克夫?
另一个时空自己早逝,完全是黑白颠倒的职业造成的,就算娶另一个女人,还是一样透支身体,英年猝死。
不知道边学道脑子里波涛汹涌,说了半天生啊死啊的边妈忽然问边学道:“我给你那个玉牛你还戴着呢吗?”
“啊?”回过神儿的边学道问:“什么?”
“我给你那个玉牛,你还戴着呢吗?”
“带着呢!”
“戴哪儿来了?”边妈上下打量边学道。
“没戴在身上,放手提袋里了。”
“那哪能行,要贴身戴才有效。”
边学道听了,哭笑不得地说:“妈,我这……身上戴个那东西,不合适啊!”
“你戴里面,贴身戴,谁能看见?那是护身保命的,不要当儿戏。”
好吧,好吧!
知道自己老妈性子,边学道没再犟嘴,反正明天就走了,老妈也不可能天天检查。
走了四大圈,边妈有点累了,于是母子俩往城堡走去。
快到门口时,边学道忽然停住脚步,惹得边妈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没事。”
嘴上没事,心里有事。
因为边学道猛地想到,既然另一个时空自己猝死是职业造成的,那如果自己娶的不是重视安稳的徐尚秀,而是一个富家女,或者是一个更有创业冒险精神的女人,那自己极有可能改变职业,继而改变命运轨迹,这样看来,老妈的逻辑似乎还真是对的。
可是……
不对!不对!
不该是这样,肯定还有什么地方存在逻辑漏洞。
再想想!
再想想!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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