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辉:
见字如面。
来信已收到,家里一切都好……爸说要你好好学习,妈说要你注意身体,随信附五元钱,不要太过苛待自己。
……
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一下。二姨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县里纺织厂修机器的技术员,就在与我相亲后的第二天,成了机修组长。他也是大学生,在安徽工学院毕业,机械工程专业。
他家里有两千多本书,说是在集中烧毁的时候偷回来的,还偷了两次。他给我拿了二十多本书,还帮我列了高考的提纲和复习的材料。他说这几年是考大学最简单的时候,以后会越来越难考,因为竞争更加激烈。
他说只要按照他教的复习,明年我肯定能考上大学。还说如果到时候因为成分问题,县里不同意我上学,他就要去大闹政府,给我讨回公道。
他说他有点儿面子。
今天上午,他骑着厂里的摩托车来家里,他告诉我,摩托车是县公安局因为不能修好淘汰的,纺织厂要过来交给他修,他用了一个多月修好了车。
他带我去了他家,中午我们在县里的国营饭店吃饭。一路过去的时候,很多人跟他打招呼,我问他为什么,他说……
我说不出他给我的感觉,只知道跟他相处很自然,很融洽,他懂得很多知识,很多事情都能追根溯源,并且说的特别有道理。我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他说用教员的思想去看书,去思考,要读历史,要懂西方人所说的哲学。
爸说你为人太直,不想变通,在这方面不如王言通情达理。我也问过王言对这些事情的看法,讲了你的事情。
他说知道对错,有坚持,这很好。但是势单力薄,没有与之对抗的能力,一味的厌弃于事无补,于己也没有收获。这不是两国交战,并非民族战争,不妨做个奸细,去了解,去学习,去利用。等到你有能力改变了,还没忘自己的初心,再行改变也不迟。
他还说,在大学里,学习是首要。但是学习之余,对于其他的事情也要上心,维护与老师、同学的关系,也不能只是本专业的同学,对于其他的专业的同学,一样也要多多结交,至少要让他知道你宋运辉的名字。这很重要,在今后的人生中,他们会给你很多帮助。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所以将这些话告诉你,希望你能学到一些经验,帮助你更好的生活和学习。
因为王言跟二姨都是纺织厂的,家里隔了不到百米,我想都到了这里,不去二姨家里看一看,不是太好……”
安云大学的宿舍中,宋运辉看着手中的信,心情不是很美丽。
他在亲姐姐的字里行间之中,只看到了两个字是喜欢,很明显的是相中了这个县城里的大学生。
他当然承认从姐姐书写的信息之中来看,这个人很厉害,说的也很有道理,可他还是不想让姐姐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他想让姐姐专心学习上大学。
因为他上大学,是他姐姐自我放弃为代价的,他不想让姐姐就这么放弃了追逐的梦想,怎么会有人不想上大学呢?
于是他奋笔疾书,写了一封老长的信,劝姐姐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一定要仔细的想好,千万不要草率的决定了去,并同时鼓励姐姐读书复习考上大学云云……
王言不知道宋运辉反对他来当姐夫,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反对也没什么用。
他还是到了周日休息就去找宋运萍,骑上摩托车带着宋运萍满县城到处晃悠,已经开始县城旅游了。接下来,他打算带宋运萍去市里晃悠,宋运萍还没去过市里。
虽然俩人加起来相处没有十天,但是宋运萍现在已经不似开始时候那般害羞了,已经是渐渐接受了这么一个关系,算是处上对象了。
得益于王言曾经的县城热点榜首的名气,县城里的人不少都知道王言处对象了,到了要结婚的时候。确实有一些人松了口气。
在很多人的认识中,结婚意味着成熟,意味是长大了、懂事儿了,尽管现实并非如此。哪怕这个时代的人们都很早熟,或者说承担社会分工都挺早,而且许多习俗之下,结婚的年龄也很早,规定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二十岁,女十八岁。
但说到底,这时候的人们也没有四十年后的还在校园里读书的人更成熟,都是同龄人,也还是想着放松玩耍的,只是现实如此而已。
不过总归人们是盼着王言刀枪入库的,都大学生了,再整天逮着人收拾可不像话了……
王言都懒得搭理他们,有那功夫,他溜达溜达看看景,比啥都强。他还想照照相呢,无奈相机比较贵,他当然买的起,买不起也买的起,就是买了解释不清楚。毕竟那不是自己偷摸吃喝的,而是要拿到街上去照的,是要消耗胶片,要冲洗的。
钱财于他来讲当然是小问题,他抽空去市里走一天,跟黑市倒票的那帮人交流交流,什么相机他都买得起……
所以他除了跟宋运萍搞对象,就是每天老老实实的上班工作。
也在他的努力之下,江南飘雪的时候,他鼓捣了许久的织机终于是完成了。
这一天,厂里的领导都聚在了生产车间中,眼看着王言带着人在那鼓捣着已经全然没有原本模样的机器。
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与原本的外观一样的老旧,破烂。
一会儿,王言调试完毕,找了工人过来接上了经、纬,简单的开了个头以后,机器开始运作。咔的一声,织机的结构一根上一根下分明的撑起了经线,随即一道水流高速激射过去,带动了纬线穿梭而过,而后机器再次运作,咔的一声,将刚刚穿梭过去的纬线紧实,并又一次分明的撑起了经线……
“我们厂原本使用的,是有梭织机,领导们应该也都知道这种有梭织机的劣势。在上世纪……”
王言站在一边,给众人讲起了无梭织机的历史以及各种的探索研究,最后总结道,“目前我们的这一台,就是喷水织机,不过因为条件有限,结构并不完美,材料上也不够好,但是领导们也都看到了它的优势。
不过它有一个重要的劣势,那就是对于水源的严重污染,影响我们县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这一点,领导们要清楚。如果我们厂要全部使用这种喷水织机,那么我们要有两笔大的开支。一是厂房的改建,二是污水处理,这一块的支出,按照咱们厂里的条件来说,能做到厂房改建已经是捉襟见肘,污水处理想要做好,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我之前了解过,哪怕我们面前的这个机器是简陋的,但是在我们国内来说,这份技术也是领先的。目前我们主要采购的,是外国的织机,一样也是喷水织机。我们的织机可能综合实力不如,但是在国内肯定不愁卖的,毕竟没多少厂子用的起全外国设备。
而且以后我们的设备也能进行升级完善,肯定会越来越好,甚至我们可以外销!”
“哎呦,你们听听,大学生口气就是大啊,是不是真有你小子说的那么厉害?”老厂长有些不敢相信。
其他人跟着一起表示疑问。
县城太落后了,消息也相对闭塞,别说跟上国际,跟国内的行业都不都没办法对齐信息。领导们或许有技术出身的,但办公室坐久了,脱离了不断的学习进步,敏感性持续走低,他们不清楚也是可以理解的。
王言也没多解释,摆手招过了手下的工人,从其手中拿过了两张纸。
“这一张,是现在这台织机的参数。这一张,是条件相对足够的情况下,以目前我个人的力量,能达到的预想的数据参数。”
将两张纸拍到老厂长的手中,王言说道,“厂长啊,你这几天就打听打听,最好是能找一些懂的人过来咱们这边考察一下。到时候咱们也好跟县里请求拨款,开始生产这种机器。
另外我有一点要说,咱们厂说话能算数的都在这呢,咱们自己要先统一认识。那就是无论如何,这份技术,只能在咱们的手里。不管是谁来,谁说话,也不好使。生产,也只能是咱们自己来做。
这技术是我的,我虽然不够格上咱们的厂务会议,但也算是个技术领导。另一方面,这个厂虽说是县里的,但是更重要的,它是我们纺织厂全体职工的。
等到这个喷水织机落实了生产,全国各地那么多的纺织厂,咱们的效益肯定差不了。那么到时候,就有一件事要优先解决。
咱们厂里职工的孩子,不少人都到了工作的岁数,都是咱们厂的自己人,都给拉进来。老李,你不是想安排外甥么?这次要是顺利,安排你十个外甥都行。另外还有咱们厂里的退休金、医疗费,以后也能宽裕一些。对于有热情,想要返岗的职工,也有岗位安排,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一些。
就这么个事儿。不过手里有钱了,肯定还有不少的事儿得办。但是厂长说了,上面风向要变,咱们先卖机器,看看风是怎么吹的再说。这是我个人的一些建议,领导们回头开会研究研究。”
王言胆大包天,直接毫不客气的给厂里的领导划起了线,布置起了任务。
对此,领导们没有异议,都是笑着点头。
他们当然不可能没有异议,只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因为王言是真骂他们呐,当场就让人下不来台,回头还得小心眼儿的报复人。他们有权力,但又没有那么巨大的权力,收拾普通的职工没问题,收拾王言,他们是真哆嗦。
但是他们却也不得不承认,王言说的话很在理,事情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绝对不能把技术交出去,不能把生产任务交给其他的厂子……
老厂长还是认识一些人的,当天就给市里相关的人打了电话,报上了目前厂里有的那一台喷水织机的各项参数,第二天市纺织厂里就来了一帮人,同时老厂长又找来了县里工商局以及县长,现场看了王言改装的那一台机器的工作效率。
当然县里的官员过来,不过是来听听人家市里来的人是怎么说的,方便跟县里要钱。
而市纺织厂过来的人,主要是在跟王言讨论现在的这台机器的可靠性,以及另一份完善的织机数据的可行性。
王言没有无私的给人开课。
虽然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的,但是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很好过,他们县城相对来说还更加的难过。他可以透露一些东西,让人了解他的厉害之处,但是却不能主动的加快别的纺织厂的研究。
他得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然后再去讲全国一盘棋,再讲情操,大家一起发展。他的立场,是在晋陵县纺织厂,一切以壮大晋陵县纺织厂,惠及全场职工为首要。
所以他也只是适当的透露了一些内容,让人们相信他的实力,相信他研究出来的喷水织机的可靠。
同时他也现场跟市纺织厂谈成了一单生意,他们先要一台,验证过后会要十台,并直接现场开了单子,签了合同,表示回去以后就汇钱。
于是纺织厂热情的招待了他们以后,拉着县里的领导,以及王言,开了一个小会。会议的主题,就是跟县里要钱。
“王言,你来说说,想要建成这个喷水织机的生产车间,需要多少钱?”
县长点名,他也是清楚王言这个人的,知道王言夸张且剽悍的战绩。哪怕他不清楚,他身边的人也会告诉他。
王言稍作沉吟,开口道:“要有一个厂房,要有足够的车床……”
他念叨了一长串的设备、材料等等,最后开出了一个价格,“我觉得五十万就足够了。”
县长听着都笑了:“你小子是欺负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说的不少零件,我们县是没有能力,但是别的县有,市里也有,螺丝、螺母我们自己能造,你们只要生产少数的关键零件,最后总装一下就可以,哪里用的到这么多钱?
厂房更好解决,哪里用重新建嘛?咱们县的农机厂,那是老大难的问题,厂里一百多人,也生产不出什么像样的机器,平时就维修咱们县的农机了,有的时候还修不明白,要麻烦市里的人跑一趟。现在正好,你们纺织厂兼了农机厂,职工也有现成的。
你也懂技术,我听说你们厂那摩托车就是你修好的。农机也没比摩托车复杂太多,到时候你们留一部分人,保障咱们县里的农机工作。
我亲自去市里跑一跑,争取给你们要一些车床设备回来。设备肯定是不够,但是你们先开工生产,做出来一个咱们就卖一个,再慢慢的添设备。到时候咱们直接买好的,甚至是买进口的!家底儿就是这么攒下来的。总结下来就是,既要迈开步子,又要当心扯着蛋。”
老厂长的眼神已经很危险了,在厂里几个领导的身上来回的扫着。
“老祁啊,你不用看他们,没人告诉我。我作为咱们县的官,有了能赚钱的好事,肯定不能让市里拿走,你们肯定也不想让咱们县里的其他厂子生产,这是一个道理。不过你们既然找到了路子,眼看着就要发了,那先进带后进的责任你们也得承担起来。
不能享受着咱们县里的帮助,对于咱们县里的问题却不管不问。老祁,你是老同志了,思想觉悟可不能松懈啊。”
老厂长笑着应声,随即目光看向了王言,看王言什么意思。
于是县长也明白了王言在纺织厂地位的特殊性,他接着说道:“王言是咱们县里有数的大学生,现在又凭着学习来的知识,研究出了领先的喷水织机,能解决咱们纺织厂的效益下滑问题,也能解决咱们县里的老大难问题。对于全国的纺织业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他现在做这个机修的组长,太埋没人才了。这样,咱们唯才是举,也是一事不烦二主,我提议,让王言升任咱们县纺织厂的副厂长,主抓技术,负责这个喷水织机的生产工作。老祁,你的意思呢?”
“我没意见。”老厂长点了点头。
他本来也是想让王言升上来的,只不过他没有权力直接任命副厂长,所以先给王言过渡一下而已,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县长说着提议,但实际却已经等于任命了,回头办个手续而已。
为什么如此好说话?当然是因为他想走……
王言也没意见,他是不怕人多的,不过条件该讲还是要讲。
“县长,县里不能只甩包袱,还是要给些支持的。前期开工生产,是要有一个时间过渡的,不可能直接就赚钱,各种的采购还要花钱,所以还是要有一笔钱来过渡。这样,县里出二十万吧。”
县长摇了摇头:“县里出五万,银行给你们贷十五万,就这么定了。”
他拍了板,王言目前也没有跟这样的选手叫板的资格,他在这里的积累还不足够,所以他当然没有多余的话。
不过平心而论,这还是不错的,支持也不小了。毕竟县里也不宽裕,能拿五万出来不容易,县里二十多万人口,要吃饭、要发展,如此贫困、落后,日子还是很难过的。
事情如此定下,县长带着小小的期待离开了纺织厂去办事儿了,王言等人则是又开起了小会。
“王言啊,接了农机厂这个烂摊子,咱们厂的职工家里的孩子怎么办?”老李对于安排亲属来厂里工作的事,还是念念不忘。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县里穷,他们这效益不好的厂子的领导也不可能多富裕,还没多大权力,谁都是一帮穷亲戚接济,谁的日子也都不好过。
“等我把生产设备都弄好了再说,放心,农机厂的一百多人肯定不够,还要分出一些人去维修农机呢。只是咱们不能全面生产,没有那么多的设备。人肯定是要,人越多越好,就是什么时候要的问题。就看咱们出去跑业务的人,能跑多少业务回来,又带多少钱回来。
咱们的设备不愁卖,所以不用低三下四求爷爷告奶奶,把设备参数拍桌子上,告诉他们先款后货,咱们就能转起来。等我组织好生产,不用三个月,咱们厂绝对是天地大不同。”
王言十分自然的接过了场内的指挥权,给厂里的领导布置了工作任务,交代了工作重点,并特别强调,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纺织厂全体职工至关重要,要团结一心,克服困难,坚决做好各项工作,落到实处。
众人对于王言如此越权的行为,也没有丝毫表示,承认了目前厂里新的权力结构,并表示坚决贯彻落实王副厂长的各项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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