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同志们,在过去的一年中,相信大家也在报纸上看到了有关于晋陵,有关于晋陵纺织厂的报道。
北京来的联合考察组,对我们晋陵取得的成果,表示高度认可,对我们晋陵人民的努力,表示高度肯定。
年初的时候,各大报纸也报道了我们推出的卫生巾,当然了,那是我们耍的小心思。以推广女性健康知识为名,行推广卫生巾之实。
甚至有一些同志,毫不客气的写信来骂我,不是因为我推广卫生巾,而是因为我大谈女性之事。当然他们也冠以其他的名头,骂我打广告,骂我是资本主义。
刚才我提起卫生巾的时候,听到了一些笑声。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身体的构造不一样,这有什么问题?
实事求是,是我们办事的宗旨。各位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怎么也似那民国腐儒?对发笑的同学提出批评啊,回头自己琢磨琢磨,思想觉悟还是有待提高的。”
王言扫视了一圈,目光在个别人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话。
“既然说到了卫生巾,那么我们就从卫生巾开始说。做这个的缘起,就是在于我们厂内的女职工比较多,一个人没什么,一千人、两千人,那就不一样了,卫生安全问题还是比较突出的。
所以我了解了一下,国外的妇女就是用这个卫生巾,听说来我们这边的外国妇女因为这个问题,还有一些怨言……
到今天,我们的卫生巾卖了五个月,全国各地也都跟进,从外国引进生产线,现在市面上售卖的品牌,据不完全统计,有四十多种,由此可见,改革放宽了政策,也让市场陷入了混乱。
当然这不是咱们该考虑的问题,卫生巾的销售,我们目前的月营收是……从纺织到生产,再到最后的包装、货运,围绕着这些的职工有一千四百余人,月工资、医疗金、高温补贴、加班补贴、福利开支……
这是我们晋陵的其中的一个生产工厂,我们叫卫生生产部。此外,纺织部……纺织机械部……钢铁部……农机部……化工日用部……农业部……化纤部……建筑部……家具部……肉食……罐头……”
王言全程脱稿,大声的说出了厂内各个生产部的情况,数据十分详细,展示着晋陵县的实力。
“就在月初的时候,我们厂里的职工正式突破万人,年产值过了四千万。如果今年我们的外贸仍旧如同去年一样的话,那么我们今年的全年总产值有望达成六千万。
我们职工的待遇,综合了多劳多得的计件制度,工龄、职级,再加上各种的补贴、福利一起,全厂职工的平均工资是六十二元,最低工资标准是四十五元,厂内的最高工资就是我们的老厂长,他每月是一百八十九块六毛七,我是第二高的,每个月是一百八十一块三毛六。
大家都知道,五十块钱足矣养活一家五口人一个月的吃喝,如此算来,我们纺织厂的过万职工,至少覆盖了五万人口。
而实际上,这个数字还会更多。我们厂里有为数众多的农村户口的职工,他们离开了村里,不参与村中的分配,如此就惠及了全村的人口。
我们县最穷的村子,有六百八十九人,平均下来,每个人甚至都分不到两亩地。地的产出也很少,没有姑娘愿意嫁到这样的穷地方。
但是在过去一年中,我们从这个村子招走了十六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男女一百五十七人。如此,使得这个村里的人均耕地到了两亩以上。
大家来的时候也都看到了,县里到处都是工程。目前我们主要推进的工程,有厂里职工房的建设,开始是四十栋,后来财政比较充裕,又追加了二十栋。有县里的主要交通路线的道路,县里的水利工程、电力工程等等。
所以与此同时,这个最穷的村子中,二十五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肢体、智力健全,身体状况良好的男性劳力,在农闲的时候,可以去各个工程干活,这一块,又给将近二百人增加了收入。
再同时,我们的农机生产部,给他们提供了更多的农机,帮助他们更加快速的做农活,进一步的释放劳动力。
所以这个以前最穷的村子,可以说已经完全的脱离了贫困,没有一个人饿肚子,年节都能吃上肉。在册的人口,也从六百八十九人,达到了七百五十六人。这是新娶了媳妇,新生了孩子,再减去村里嫁出去了姑娘,以及自然死亡的老人。
而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村子而已,这样的事情,在我们晋陵比比皆是。根据我们的计划,五年之内,也就是到八四年底为止,晋陵将整体脱离贫困。那时候,我们最穷的村子,最穷的人,最低限度也要一个月吃上一顿肉……
……
说了这么多,一是向同学们、同志们,做一个整体的汇报,让同学们更清楚的了解我们晋陵,了解我们日新月异的发展速度。二来,就是让大家知道,我们晋陵为什么能发展成这样。
就是因为研究新东西,提高生产力,而这些,归根结底就在于人才。这也是我为什么去北大演讲,有人批评我,说我是哗众取宠的小丑,我并不否认。可如果我没去,那么就不会有今天,大家就不会坐在这里。
我们有多少人才,决定了未来我们晋陵能发展到什么高度。而人才的去处,却也影响了你们自己的前程啊。
眼下国家包分配,大学生确实稀缺。到了政府,直接就能做科长,到了工厂,直接就能做主管。可同志们也要考虑实情。
能做科长的,一定是像我们晋陵这样的穷地方,当然,是过去的晋陵。现在的晋陵,想要随便来一个人,就能当官,这是不现实的。同理,去的工厂,也一定不是好工厂。
我跟我的小舅子说过,大企业是不缺大学生的。他们的福利待遇好,他们的级别高,所有人都奔着一个地方去,大学生在那里也就不算什么了。
而且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背景,哪怕我们到了今天,你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有背景的人就是更被重用,走的更快。不是所有的领导干部,都有我们伟大导师的思想觉悟。你没有背景,那么在大厂子里,你的上升之路一定是坎坷的,你的仕途一定是不顺的。
另外一点,论资排辈、拉帮结派,大厂人多,子弟也多,矛盾更多。各位都不是小孩子,这些事情你们应该都是有数的。”
王言扫视了一下全场,看着各自不同思索的大学生们,他喝了口水,接着说道。
“我为什么说这些?因为我们这里,没有这个说法!行,你就上,你就展示,不行,你就老老实实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这么简单。
去年,我们厂成立了场内的监督巡查组。查处高级领导干部四十七人,各级管理岗位人员一百六十九人,偷盗集体财产二百八十四人,拉帮结派搞内部矛盾,瞧不起农村职工自以为人上人的,调整岗位的有三百四十七人。
在工作环境上来说,我们有着很大的优势。而在个人的待遇上,你们还有一年多毕业,我们的楼房肯定盖的更多,我可以保证,来了就分房。没有房,我自己搬出去,也得先给你们住上。
同时,带着家属过来的,全部安排工作。没有对象的,厂里给介绍。具体的工资,以今年的条件来说,保底就是一百块,有研发成果还会提供奖金。待遇上,绝对是我们厂里能做到的最好。最简单的吃喝问题,别的不说,天天吃肉、顿顿吃肉,这是最基本的。
当然,这也只是目前的条件。因为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们的发展只会更快,更好。到了那时候,工资、待遇,肯定还是要提高的……
好,现在提问环节,咱们大家交流交流,不要局限在晋陵一地一厂之间,大家畅所欲言……”
就如此,王言跟大学生们交流起来。主要聊的就是对于晋陵以后的发展规划,对于当今国内情势的看法,对于国际间各种问题的看法。
当然所谓国际,主要还是指欧美发达的地区及国家。对于国内外环境的对比,对于政治制度差异的辩论,甚至于还有人表示出了对于外国的向往。
王言输出着他的许多观点,说服了许多大学生。不过有一点他没法说,就是国内外的对比,一整人家就问他去没去过,再拿出没有实际的检验,就没有发言权,直接否定了他对此的许多观点。不过他也没有计较,还是说着自己的话,甚至直接开始预言了,爱信不信。
但总的来说,他说的许多话,他的许多观点,同学们还是服的,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从不服变为服的。
那么综合来看,这一次提前组织的招聘宣讲,就是成功的,肯定能忽悠一些人过来。
尤其这一次是公开活动,不说人来了就算了,那王言都是亏本了。他找了省市两级,以及北京的多家报社一起来,就是要宣传,就是要营销。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值得宣传的。毕竟这种事儿,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又是大学生与地方企业的优秀课代表之间的事情,既有地方发展,又有大学生就业,还有国家改革落地情况,全是故事。
再接着全国报道一下,晋陵就更深入人心了。
晋陵是什么?是改革急先锋!
一番演讲、提问与回答结束以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一大帮人去到了纺织厂的大食堂吃饭。这里能同时容纳两千五百多人用餐,做的虽是大锅菜,但也是厂里手艺最好的,平日里做小灶的LV4级顶尖大厨总掌,水平还是有保障的。
所以这个时间过来,也是因为要错开职工们的晚饭时间,这一次的大学生考察团也能安心的吃好喝好。要不然职工们看猴子一样的瞅着,他们也不会很舒服。
准备的不仅有好菜,还有许多的酒。酒的样式准备的也很齐全,白酒、黄酒、啤酒全都有。当然这一次来的也不全是男大学生,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女大学生,甚至就算全是男人,总也要考虑到不喝酒的,所以也还是准备了许多的饮料。
烟就更别说了,都是从国营商店的仓库里拿来的,什么烟都有,想抽什么抽什么。
纺织厂确实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县里当然也不差,徐县长都亲自跑过来陪酒了……
一直热闹到了晚上十点多,这才散了场。厂里负责接待事项的一群年轻男女,直到确认了所有人都回到了招待所里住下,这才算是彻底的结束了工作……
招待所也是经过了扩建的,纺织厂出的钱。主要是因为晋陵的快速发展,外来人增多。不论是货运的司机,还是各地来的考察、调研组,亦或者是跑到这边谈业务的业务员,总要有地方招待。
再加上去年就已经定下了大学生考察团的行程,所以也就早早的扩大了招待所的面积,同时也进行了住宿条件的升级……
喝了许多酒的王言亲自看着都安排妥当,这才点了支烟上了车,载着小舅子一起回家去。
宋运萍当然是没来的,她的想念表示的很用力,没有精神,也没有精力,再进行多余的活动……
小破车的四面车窗都开着,晚风很是凉爽。
将手伸出去感受着晚风,看着单手开车,悠哉抽烟的王言,宋运辉问道:“之前我还不知道,今天一看,你们厂里是真舍得花钱啊。”
“我之前就跟厂里人说过,这三百多大学生,只要有十个留下,那我们就是赚了,现在投入的这点儿钱就是九百牛一毛。如果有三十个人留下,那就更不得了了,厂里的发展速度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姐夫,你们的局面很好啊,没有大学生也做到了今天,你们到底要发展什么?”
“发展到今天,全是我自己搞的。有了大学生,就能分担我相当一部分的工作,各种研究的进展都会加快。赚钱的速度自然也更快,晋陵的发展就是进入了快车道。
至于说具体发展什么,这是没有定论的。目前厂里的总体的规划,就是以纺织业为主,其他的那么多的工厂都为辅。但是有一点是一定的,那就是要不断的进步,不断的突破,保证我们的优势。
我们的织机,在世界范围内,不是最先进的,但却也不是掉队的,至少没有那么巨大的代差。我们就是要消除这些差距,成为纺织业的佼佼者,掌握最先进的技术。只有这样,晋陵才能长久的赚钱,才有能力给晋陵人民谋福祉。
如果非要说具体一些的话,那就是要研究计算机,研究自动化。在今后,机械的生产力肯定是越来越高的,取代用人的重复性的工作,这是未来的趋势。”
“这是最尖端的项目了。”虽然已经知道好姐夫有长远的眼光,但是在晋陵这样的地方,聊着这种世界尖端的东西,宋运辉也还是忍不住的感慨姐夫的预见性。
他惊异的问道:“你们都已经开始研究了?”
“算是开始吧,我最近正在研究半导体,打算先造一下电子表。”
宋运辉有些无语:“这俩差的也太多了。”
“那不然呢?这事儿投入太大了,光是各种的设备就不是一个小数字。目前晋陵还没有那么富裕,得慢慢的攒家底儿。电子表目前看来还是很受欢迎的,说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咱们市里有人跑那边倒腾回来,都卖到咱们这边了。
明天你去街上逛一逛,卖什么的都有。咱们厂的职工,相对来说还是挺有钱的,这帮小贩都赚的盆满钵满啊。”
“这不是倒买啊倒卖吗?县里不管吗?”
“县里专门开了会,经过讨论,觉得这事儿不算什么。划了一条街出来给这些人摆摊,县里收摊位费,公安局派警察维持秩序,抓小偷。目前来看,人民群众反映普遍良好。市里来的人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就默认了下来。”
“你发挥了重大作用吧?”
“哎,还是徐县长有力度,不是所有领导都敢干这事儿的。我其实也没说什么,只说与其到处抓人家,不如集中到一起管理。上级不同意,我们大不了挨顿骂,取缔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都说改革,可至今也没有具体的文件下来,告诉咱们做什么,怎么做,咱们这也是一种探索嘛。就是到了北京,咱们也有理,谁也不能说什么。
明天去逛一逛你就知道了,还是很热闹的。”
“姐夫?我才想起来。咱们县里不是还有不少大学生呢?你对别的地方的大学生都这么好,咱们县里的大学生更容易回来吧?”
“未必。”王言摇了摇头,“咱们县的日子苦啊,好日子才过了多久?大学生好不容易考出去了,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回来?别说旁人,你都不愿意回来,还指着他们呢?”
“我那是不愿意麻烦你,不想让你为难。”
“有进步,你现在说瞎话脸都不红了。以前你还说瞧不上县里,没有条件供你施展呢。”
“不是,我……”
“行了,你有你自己的路走,怎么选择在你自己,我又没绑着你,不回来不行。”王言笑了笑,“县里出去的这些大学生,一方面我给了助学补贴,一方面也给他们家里人提了一些待遇,算是不错了。
另外今年春节,也会给他们报销来回的车票钱,让他们都回来家里看看。到时候也跟今天一样,把县里的大学生都组织起来,我给他们演讲一下,好好的聊一聊,希望能感化他们吧,让他们都回来建设家乡。”
“你为了晋陵,可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人都要实现自己的价值与理想,我的价值与理想,就是带着晋陵人民过上好日子。”
“祝你成功。”宋运辉说了一句,打开车门下了车,自顾的回去了宋父宋母住的五十五平的房子里睡客厅。
王言当然是回去搂着仍旧等着他的宋运萍,夫妻夜话……
确实有许多话说,只不过下午时候战况激烈,没来得及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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