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在大院里饭香传出来的时候,北小弟还是回家了。
不只是因为饥肠辘辘的肚子,还有是因为童奶奶已经端着晚饭回来了。
钟老爷子平时不怎么管他们这些孙辈,但就一点说了不下十次。
别人家饭菜一上桌,那一个个麻溜得赶紧回家。
要是留着不走,甭管上没上桌子,那主人家可就不单是觉得孩子不懂事了,家长的问题更大。
然后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子,钟母就看见她家小儿子笑得一脸讨好迈进了家门。
钟母:“今天咋这么晚?赶紧的,洗手吃饭。"
北小弟没动,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
正想开口,钟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赶紧的,再磨叽就别吃了!”
“诶!来了!”
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至于吃完饭是个啥情况,那就只能说挨揍的时候也能多点儿垫垫不是!
这一切钟文姝都不知道,她在确认了妈妈的状态后,就乐颠颠回家了。
贺实已经先一步回了家,晚饭昨天还没来得及吃的半只烤鸭,又从单位食堂打回来两个大馒头也就够了。
吃完饭一起收拾了碗筷,贺实陪着钟文姝一起画画。
这次不是在纸上画了,是在布上画。
钟文姝早就想做这事儿了,结果一直有事耽误,如今放下了心里不少事儿,才有兴致好好整。
钟文姝挺喜欢买布的,当然还是以不要票的瑕疵布为主,遇到特别喜欢的好布料也会买,不过很少。
这样几年下来,除去给家里和寄给钟文敏的,也攒了不少。
像是那些瑕疵布有问题的地方其实都不大,心灵手巧的妇人动动针线就能给掩盖过去。
只可惜钟文姝不会。
贺实倒是会点,但也只限于基础的缝缝补补,绣花那真是不行了。
但不会绣,还不会画吗?
就像那块印花了的小碎花布料,钟文姝对着那块儿印花动了几笔,倒是真给她整出了点儿模样。
“你瞧,是不是好看多了!”坐在地上一脸骄傲的姝姝,仰头就朝贺实要表扬。
贺实没敷衍,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由衷夸到:
“确实好看,不过你怎么想着要在布上画了?”
钟文姝又对着另一块儿布下了手,边画边道:
“我早就想做了,只是之前没颜料,我妈也觉得浪费不让我动。”
长辈都节俭,看不得糟蹋东西,像是钟文姝这样的想法在钟母眼里那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现如今贺实愿意宠着她,再加上每次去图书馆和出版社工作完后,领导总会把剩余的画笔、颜料给她,这也是钟文姝折腾的本钱了。
贺实点点头,顺势坐在地上给钟文姝撑着布料。
花了接近一个小时,钟文姝一共画了三块儿布料。
大的那块儿碎花布被钟文姝垫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小的两块儿贴在了里面的柜子上。
做完这些,钟文姝左右看了看,将目光放在了床边的花盆上。
贺实不用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上前把花盆抱到了她眼前,成功得到了媳妇一个爱的亲吻。
花盆要比布料费颜料,钟文姝用完了自己的存货,把两个花盆都大换了模样。
一个搬回窗边,一个被放在了碎花桌布上。
看了看自己脏了吧唧的手,钟文姝一脸坏笑跳到了贺实背上,正大光明蹭了蹭,笑嘻嘻问:“怎么样,你媳妇是不是特厉害!”
贺实怕她摔了,把手放在身后紧紧护着她,感觉到媳妇把自己的衣服当手帕也不恼,好脾气道:
“是啊,我这得是积了多少福才能娶到这么厉害的媳妇。”
钟文姝满意了,用小脸在他身上蹭了蹭:“贺石头你看,我们一点点收拾,这个家越来越好看了。”
贺实颠了颠背上的人,在这不过二十平米的小单间慢慢走。
钟文姝抱住他的脖子,还在滔滔不绝:
“我们家的花草还是太少了,就这么两盆,我看楼下的那小黄花挺好看的,我能薅点儿回来不?”
“隔壁嫂子家就有,我明儿要点儿回来。”
“那你有这个窗帘,我也想在那上面画画行不?”
“行啊,这有...等会儿,你那颜料安全不?那么大味儿天天对着没事儿吧?”
“应该没事儿吧?我挺少用颜料的,那还是算了吧,窗帘就不画了,等以后我们换了大房子,我直接在墙上画!”
“行,我一定努力让你早点儿住上大房子。”贺实又颠了颠,“不过现在咱们是不是该去好好洗洗?”
“那你背我去!”
贺实没拒绝,拿起装着干净衣服的布兜让钟文姝拿着就往门口走。
要开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回头看了眼。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走,去洗漱。”
就是突然想回头看看,背上的人是他的全世界,身后是他们的家。
嗯,就是回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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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年六月初,钟文北迎来决定他命运的考试。
这些时日下来,钟母几乎已经对儿子能考上高中这事儿不抱希望了。
与其期盼儿子能创造奇迹,不如提前想好后路。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考不上高中,下乡肯定是躲不掉了,无非就是在哪里的问题了。
就这样,钟父的另一瓶好酒也被做了人情。
要是没考上,那就提要求;要是考上了,那就当是积福了。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家里有能说的上话的老人也不是他们钟家独一份的。
对于钟父钟母做得这些,北小弟难得生出了点儿愧疚,蹲在钟文南身边就像是要哭了。
钟文南带着点儿希望问他:“成绩还没下来,你真考不上?”
“我一大半都不会写,三哥你觉得呢?”北小弟委屈屈巴巴,“你当年考试的时候咋想的,我就咋想的。”
钟文南一噎,想起当年自己考高中时候的绝望。
行吧,他懂了。
北小弟:“三哥,下乡没啥,二姐都能行我肯定能也行,我就是看着爸妈给我奔波求人的样子,心里难受。”
“我要是再努力点儿,能考上高中就好了,但是我真的学不下去。”
钟文南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只拍拍北小弟的肩膀算是安慰。
兄弟俩蹲在图书馆门口的树下,良久,北小弟像是下了决心,眼神坚定看向钟文南:
“三哥,你带我一起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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