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央向来是个乖巧的学生。
封九妄只见连央,自形状妩媚的桃花眼开始,一抹绯色晕染,珍珠似的泪,一颗连着一颗,着急又惊慌的从面颊跌落,而连央的目光却始终直直的看着帝王。
那样乖巧,那样娇。
他教她该落泪,该看着男子。
她便只落泪,只双眼不错的看着男子。
顺从精致如人偶的小姑娘,撬动了尘封压抑的恶念。
掌控欲被填满的充足让帝王淡漠的眼中泛起骤起光亮。
连央。
唇齿间再度呢喃这两个字,似有一声叹息落下,封九妄起身。
修长带着温热的指尖,在连央通红的眼下一点,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连央便连眼泪都落不下了,只将那止不住的情绪兜在眼眶中。
封九妄饶有兴味的用指尖摩挲着连央眼下,那截细嫩的肌肤,点戳揉按,连央都乖的不像话的原地站着。
“知道哭,怎么不知道撒娇呢?”
“你,你说,不需多说什么。”
一字不差的从娇浓的嗓音中复述出圣谕,连央微微簇起的眉眼仿佛在无声的询问,
“我分明是按照你说的做了,怎么还是不对呢?”
纯稚不加掩饰的天真,让见惯了血腥阴暗的上位者更轻易的生出摧折她的欲念。
”“什么都要朕教?”
这一刻的仿佛帝王格外好亲近,超越常理的亲昵,让连央甚至闻到了封九妄身上,藏在龙涎香下的一缕梅香。
清冽的梅香唤醒了连央险些沉沦的意识。
卷翘的眼睫扑棱棱的闪动,旋即掀开眼帘,再度将澄澈的眼眸投入封九妄眼底。
“可,可以教我吗,我,我可以教束脩的!”
连央的眼中还包着一泡泪,怯生生的扯住了他的大氅,羞怯又大胆的让他教她如何讨人怜惜。
有些暧昧逾越的氛围,却愣是被那束脩二字整的啼笑皆非。
封九妄剑眉微挑,在这阵笑意中打消了把这个娇娃摧折的念头。
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笑意加深,指尖隔空点了点连央,“将朕当夫子?”
这么一说,连央仿佛也被点醒了一般,呐呐的又垂下了脑袋。
没了那双灵动的眼,连央浑身上下好似被拢上了阴霾。
封九妄下意识的皱了眉,但很快,连央便又抿着唇,露着那颗乖巧的小梨涡,抬起脸来。
“多谢陛下,阿央受教,往后,阿央会让殿下教我的。”
连央扬起的小脸透着一股少见的鲜活,方才的暧昧,被不知事的少女理解成,他在教她如何取悦他的弟弟。
封九妄神情蓦的寡淡,仿佛是默认了这话,又好似是对这话无甚想法。
转身逗弄这锦鲤时,冷淡的嗓音方才响起,
“寻了闲王教你,便不能再找朕。”
鱼食洒落,锦鲤再度为了争食厮杀。
淡淡的血色透出别样的杀机,看着封九妄背影的连央毫不犹豫,
“那我想请教陛下。”
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回答。
封九妄不曾转身,只意味不明的嗯了声。
当今冷情寡恩,圈禁先皇之死,才施施然换上龙袍登基为帝。
先皇施行仁政,深得民心,封九妄即位后,总叫人忧心大景国运有失。
好在有闲王在,世人方能从天子身上瞧出点人情味来。
宠弟如命,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也让封九妄的名声不至于坏到底,每每有人判当今残暴无情,就有一大批人用闲王身上的荣宠反驳,疼爱胞弟的陛下,能坏到哪里去?
就是这位圣眷正浓,却年至二十三仍旧不肯娶妻生子,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的闲王。
在一年前的雨夜,突然闯到御前,难言激动的宣告着,他对一位姑娘一见钟情了。
相比起一见钟情,封九妄显然对封鹤眠近一年来,苦恼着这位姑娘迟迟不肯接受他的心意更感兴趣。
为着这一句“拒绝闲王”,封九妄才对连央起了丝好奇。
最好是能当面瞧瞧,他从来风光无两的弟弟,是如何被自己的心上人拒绝。
若能编排成戏,日日演给他看,想来他得每日更开怀些。
可惜在三月前,两人到底互通了心意。
这样罢了,让封九妄最为不满的是连央的不知好歹。
腹诽完皇弟的没出息,安德一正巧捧着个黑色匣子回来。
安德一精明的小眼睛在帝王和连央身上打了个转,总觉得他离开的短短时间,这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的变化。
封九妄依旧背对着连央,只长指一挑,将盖子掀开,露出里头一枚极为惊艳的红翡手镯来。
有道高下不惊红翡翠,浅深还碍白蔷薇,盒中的红翡手镯灼灼如火焰一般炫目,是难得的珍宝。
连央有些诧异,但眼神直直的落在那红翡手镯上,迟迟不曾移开视线。
封九妄的声音慵懒低哑,“朕所赠,可收?”
连央看了一眼很是眼熟的红翡手镯,不曾迟疑地抿唇,露出个小梨涡来彰显喜悦,其后小心翼翼的将装有红翡手镯的黑匣子揽入怀中,俏生生的回答,
“阿央谢过陛下。”
带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封九妄微不可见的扬眉,余光掠过被放置在一旁的荷包,笑意又浓了几分。
没记错,有人可是巴巴从他御前讨了这个镯子去,却被原封不动的退回了御案前,只叫人收下了一个荷包。
嗤,没出息。
出宫的马车上,连央泛红的指尖点了点手中的红翡手镯。
这枚手镯在三个月前,封鹤眠启程前往金陵时曾送到过她手上。
当时她还诧异,封鹤眠怎么选了这么个惹眼妩媚的手镯给她,结果却被告知,是帝王所赐。
思量再三,连央想起话本中,身份卑微的民女在面对状元郎时的欲迎还拒,欲擒故纵。
连央强忍住不舍将这枚玉镯退还,不情不愿的只留下了闲王的一个荷包。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小把戏能不能让封九妄记住她,如今看来,她没做错,苏姐姐的话本果然有用极了。
小指指尖在腕上轻轻一勾,看着绚丽的红翡手镯微微摇荡着,连央的声音又娇又软,“又发现喽,当今原是个,幼稚鬼。”
目光顺着红翡手镯又落到了泛红粗陋的手掌,连央再度弯了弯眼,又将手指在马车粗糙的车厢上摩擦。
冰肌玉骨她没有,但她有一身的悲惨故事可以掏出来说上三天三夜,讨人怜惜。
只是不知,冷心冷情的帝王会否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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