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着笑着，连央终究没忍住，鼻尖一酸，落下泪。
从前看话本时，连央总是无法理解主人公之间，那些晦涩难言的情绪究竟为何。
许多的误会，痛苦和挣扎，在连央看来完全是自找的。
分明只需要其中一人问出口，将心底的疑惑不满表达，二人的感情就会没有隔阂。
可如今，看着封九妄望向月杀离去时的眼神，看着封九妄提起月杀时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连央却平生第一次对封九妄有了苦涩难言，哽在后头的话语。
她要如何向他的阿九开口，告诉阿九，在她被劫持时，旁人将他最痛苦最血淋淋的过往撕扯，摊开在她眼前。
无数个连央曾看不懂的过往，封九妄眼中的黯然，在此刻尽数浮现眼前。
她知道她该马上告诉封九妄，九落子手中拿到了那本记录名单的册子，她知道她该让封九妄警醒。
可是......
“宝贝，怎么了？”
封九妄察觉到身上这一道越发哀伤的眼神，有些慌张的看向连央。
挽弓执剑，执掌天下的大掌带着不正常的颤，贴在连央颊边。
连央这才发现，封九妄的掌心，凉的惊人。
在感受着他的轻颤，莫名的，连央抬手握住了封九妄手臂，在封九妄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将封九妄的衣袖掀开。
死寂在玄极殿蔓延。
其后是不受控制的泪珠颗颗砸落。
矜贵如玉的手臂如今满是错乱可怖的齿痕，就像连央被救回时，显露出的伤痕。
封九妄手臂上的伤，只会比连央更多，更严重。
眼泪真咸，真苦。
连央的泪珠砸在手臂，封九妄不由得想。
“小蒹葭，不哭，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连央在浑身无力时，用牙齿一寸一寸磨开血肉时，多疼啊。
疼的每一下她都在颤栗。
“为什么，这么傻。”
连央仰头，捧着封九妄的手臂，泪眼婆娑。
封九妄的叹息好轻，一点一点极尽温柔的吮去连央眼角的泪珠。
尝尽口中苦涩方才带着轻笑开口，
“小蒹葭爱悄，你睡了好久，我总想，你是不是觉得这片伤口丑，可是我的小蒹葭实在勇敢，这是勇者是勋章。
让我提笔，不知什么画值得掩盖它。”
他数次提笔，想在连央满是齿痕的手臂上画下什么，叫她醒来觉得好看。
可那片触目惊心的伤口是封九妄生平最痛却又觉最美的风景。
他想过无数种接连央回家的方式，也做好了和玉氏妥协或者大动干戈的准备。
他只是没想过，连央会用这样，惨烈又无畏的姿态，回到他的身边。
“小蒹葭，你说，你回来了，我这一生，好像都在等你回来。”
先皇不善，太后不慈，老师误会他良多，曾经真心相待的兄弟注定无法融洽。
连央出现前，封九妄身侧最亲近之人是安德一，是月杀。
他早就在冰冷无情的皇帝宝座上厌倦，厌倦因为它发生的一切苦难。
可从小受到的教育，肩上的责任，让他放肆随心的弃下皇位都不能。
他只能一天一天的等着，在幼时期待的皇位上，失去少年的热忱，如行尸走肉，等待他属意的继任者长成。
他每天都在等，等封珏等人长大，无极殿的泥菩萨像底，压着记录他作孽的册子。
他在等，等那份名单终于被发现，等他终于，可以走回天光下，赎罪。
即便知情者无数次妄图说服他，犯下罪孽的人是先皇，他无知无觉，在迷魂引的操控下什么反抗能力，思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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