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我曾有个极为快意潇洒的名字,任凌云。
但我更喜欢后来,主人为我取的名字,月杀。
我是承平四十年,十九岁的武状元。
当我打败最后一人,锣鼓当的敲响那一刻,漫天的红花纷纷朝我砸来。
我不太适应也不太习惯,往后退想要躲开那些陌生人的示好时,撞上了一个人。
是太子。
面如冠玉,体态风流,太子带着真切的欣赏,替我解了围,将我带出那个名利场。
最后从肆意的从庆功宴上扯了一根红绸,圈在我的手腕上,
“任凌云,大景最年轻的武状元,小老头似的作甚,孤的少詹事,笑一笑吧!”
如果有镜子,我想我一定是浑身冒着傻气的看着太子。
少詹事。
那可是,太子近臣。
行走间能代替太子的少詹事。
我,真的可以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看着那根红绸,艰难的对着太子笑了起来。
我很久没笑了,我也不知道那个笑是不是很丑,但是太子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
“往后多笑笑,冷着脸旁人以为孤多难伺候。”
在我第一次读懂,“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时,我就觉得我配不上这个名字。
太子,太子才相配。
太子才是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儿郎。
但那一天,在太子走后,我突然觉得,也许,我也可以。
当我成为东宫少詹事,离开任家后。
我也可以像我的名字一样,拥有波澜壮阔的一生。
但是美梦易碎,在我成为武状元,被太子钦点任命为少詹事这晚。
我被我的父亲,打断了四肢。
像只狼狈的狗,被丢进了东宫。
曾经,我的母亲也是这样死在父亲手下。
因为他没有了生育能力,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从前他轻视我,看不起母亲,当我成了他唯一的子嗣,任家仅有的血脉后,他说,我的母亲不该卑贱。
于是我看着母亲死在他手下,眼睛睁的很大,死不瞑目。
我被记在了嫡母名下,改了名字,从此后成了要让任家兴旺的任凌云。
发现我没有读书的天分,他就请了最狠辣的武师教导我武功。
不在意寿命,不在意暗伤,他只在意我能不能让任家有一瞬间的辉煌。
所以我要成为大景史上,最年轻的武状元。
可在那天,我以为有了新的希望时,我听见白日仁善和蔼的皇上和他的对话。
“他要有致命的把柄,死几个贱民,毁不了他。”
毁了谁?
他们要毁了谁?
我心里有了猜测,我想逃,发了疯的逃。
他在午后才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孤的少詹事,多笑笑。
我本可以逃出去的,我已经翻上了墙。
只要逃出去,我就可以告诉太子,小心些。
但是我失败了。
我以为唯一善待我的祖母,捂着心口倒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我只想将她扶回房。
但她用迷药,迷晕了我。
等我醒来,我的四肢已经被打断了。
我在血泊中,躺在东宫昏暗的暗殿。
平日舒朗意气的太子,像是变了个人。
他用刀划破了我的骨肉,将我唯一的,还能跳动的心脏碾碎。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肯相信,眼前的太子是将红绸给我的太子。
我不肯低头,不肯向这个恶魔低头。
骨头被一寸寸打断,身上被黥上不可违逆的条令。
可我这一生,只得到过,那一点点的善意。
我始终,没有屈服。
不知过了多久,东宫大火。
我终于又见到了他。
但他已经没有那份少年意气。
眼里猩红的倦意让我意识到了什么。
坐在马车里,除了母亲生平第一次有人为我梳头。
他应该,从来没有替人梳过头,头皮被绷的很紧,他又抽出一根红色的绸带,替我束了一个极为精神的马尾。
“活下去,孤为你,寻了个好人家。”
“对不起。”
夜色里,我木讷的下了马车,等我回头时,只能看见他枯槁无波的眼神。
我知道,他们成功了。
他们毁了他。
太子真的为我找了极好的人家,看向我的眼神是我从没感受过的慈祥。
但是我还是记得。
太子说。
“多笑笑。”
我逃了,逃开那个美好的像梦一样,却终究不属于我的家。
我蹲在东宫门口,看见太子。
就像那天约好的,我将是太子府的少詹事。
没有少詹事会离开东宫,离开太子。
我将那把木梳捧在手心,他接过了。
了无生趣的眼里终于有了其他的情绪。
我看见过他寻死无数次。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恶魔只在我身上纹下了他不最厌恶的一面,却没有纹下,该怎么救他。
后来我蹲在他的榻前。
我没法再做表情,他说我呆的像块木头。
其实这样也好,他一直以为,我和其他人偶一样,早就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愧疚罪恶已经压垮了他,我想,这样也好。
他就不要知道,我一直是清醒的。
于是他给我取了新的名字,叫月杀。
我知道,他想让我杀了他。
但是我不能。
我只能蹲在他的塌边,一次又一次,执着的让他给我束发。
母亲说过,只要有牵挂,人就能活下去。
再苦再难,都能活下去。
我变得什么都不会,真的像块木头。
吃饭睡觉都要他安排妥当。
我看得出他的痛苦,可我不知道怎么救他。
我只能当个麻烦。
但是银子会让人快乐。
如果当初,母亲有银子,就不会卖身进府,生下我,让我毁了他。
我求了首领很久,他才终于收下我。
但是没办法再习武。
骨头都被打断了,随便一掌我就会死。
鹿仄是个面冷心热的首领,他收下了我,就一直在想办法让我活下去。
武功不行了就连轻功,他知道我的不正常,对我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
“打不过就跑,暗卫营的人决不能死在外头。”
后来又教会我驯狼。
这样,也算有了自保能力。
我万分感激他。
正是因为驯狼的能力,让我能够救下小主人。
她叫连央,是他晦暗一生的光。
她会和他一样,用鲜妍的红绳给我束发。
我知道,他活着很痛苦。
我救不了他,但是连央可以。
我不懂情情爱爱的。
但是我知道,他们是为彼此而生。
当我看见她躺在血泊里,只为了将自己的尸体留给他,我就知道,我可以报答他了。
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动武。
我以为会死,结果首领又救了我。
还好我活了下来。
现在,我成为了小太子的师傅。
等小太子长大了,我会成为小太子的少詹事。
小太子第三个叫的人就是我。
“月杀。”
“我在,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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