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与淮抬起黑黝黝的眼。
他眼角苍白染着红,将怀抱里的人拢地更紧:“绵绵,我真的是因为害怕你离开我。我没有安全感,总是觉得你忽然就会跑不见。”
苏绵绵被他的话给无耻到。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谁离了谁都可以活。
他发展谢氏,不择手段地带着SK集团往上爬,只是因为他自己对权力和金钱的渴望。
为什么男人争权夺势,非要把不相关的女人也扯进来?
她不断地学习、往上爬,也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将来,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每个人都要为每个人当下的行为去负责。
她眼神清明,微启唇,缓缓回复:
“有没有我,你不都是要争权夺势的吗?没有我的存在,你还是会去发展SK集团,还是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踩着无数人的生命往上爬。谢与淮,这套别墅能这么快建成,当初到底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个工人的赔偿款,你没有给?
你那么有钱,甚至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为什么不愿意撒点小钱将这些事情给解决掉?这,你也要怪到我不爱你的身上吗?九十万,对于你来说,只是一盏灯的价格。可对于一个普通家庭人而言,那是他们父亲的生命,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明明你自己也是从最底层不被认可的私生子的身份爬上来的,可等你坐上了这么高的位置以后,你不也成了那些人利欲熏心最讨厌人的模样?你真的要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让这么多的人为你赔命吗?
证据是我给出去的,与情爱无关,与温川无关,与任何人无关,只与底线有关。谢与淮,你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这些年,你对我用的手段,难道是可以用爱来形容的吗?你根本不配说爱。”
谢与淮动作微顿,扯出一抹古怪的笑。
原来,绵绵什么都知道。
他像是被完全摘下皮囊的怪物,彻底地将费尽一切所掩藏的丑恶完完全全暴露在心爱人面前。
那些人的生命,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能为他所用也算是死得其所。
再者说,如果不是这些工人想要省事、图便利、将工期缩短,连安全戴帽、绑安全绳的时间都要缩减,又怎么可能会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规矩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自己不愿意遵守、不为自己的生命负责,高空坠落摔死了,难道还要怪罪在他的头上?
区区三十来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他看着她,历经磨难,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清澈见底,没有被周遭的黑暗沾染分毫。
“绵绵,你不爱温川就好。你说想要我将钱赔给他们,我赔就是了。三千万不到的钱,我不是拿不出来。但是,我们工地是有要求的,佩戴安全设备上工是必须的。那些工人不愿意惜命,图省事,以为自己是三十多年的老师傅,所以空装上阵。这样上赶着找死的人,我难道还要为他们出赔偿款?我们谢氏也不是做慈善的。绵绵,你看,我愿意为了你,试着去做一个好人的。”
含着柔情的眼眸,没有半分是对三十多个生命的怜悯。
他抓着她的手,还在卑微乞怜地试图用此来换得一丝爱意。
苏绵绵心里窝着一团火。
她很明白,也很能理解那些工人的想法。
从社会的最底层走出来,她看过太多,也见过太多。
有些人真的太穷了。
他们的活着,真的只是为了单纯的活着。
苟延残喘,一眼望到头的未来,每天机械、反复地重复着同样一件事。
为了孩子学校的学费、必须要交的牛奶费、军训费、校服费、伙食费,为了父母的养老费、看病钱、买药钱,为了自己的房贷、租金、伙食费......
身处在耗材的阶层,他们不懂社保,不懂医保。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城乡结合医疗保险每年都会涨价,但还是必须得交。
因为国家给予的最基本保障,可以让必要时住院的费用报销高达百分之六十。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农村退休老人的养老金每月不足一百元,但是城市老人的养老金每月却可以高达五千元。
对于财阀来说洒洒水的九十万元,一个每月一万元工薪的普通人也要七年多的不吃不喝才能攒到。
身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人与人的差别却那么大。
他们不佩戴安全设备的确可恨,但于工人来说,哪怕能多挣十五块钱,也是孩子在学校食堂里的一餐饭钱。
他们的身上背负着的是整个家。
谁不知道这个事情危险?
谁不知道不系绳子摔下来会死?
为什么这么多条人的生命从谢与淮嘴里说出来,竟然可以这样轻飘飘的?
冷淡、漫不经心的黑眸,让苏绵绵想到了动物世界里的蛇瞳。
那双花瞳,也是这样冷血。
或许谢与淮,生来就是一个情感淡薄的人,又或许,他幼时的经历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不管过程如何曲折,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是他法律上的妻子,与他暂时绑定在了一起。
苏绵绵想了想,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说:“谢与淮,我的力量太渺小了,在你面前小的不堪一击。在我的世界里,你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做一个有良心的企业家。”
谢与淮止住她擦泪的动作,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
“绵绵,你太天真了。有良心,怎么可能挣到钱呢?不剥削,为什么是资本家?明天我们就出国去度假,这里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我们分毫的。网民都是一茬又一茬的换,互联网不会有任何记忆。等风波过去,舆论会重新掌握在我们手中。”
“谢与淮,你说,你想试着做一个好人的。”
“对,我会把钱给他们的。三千万而已,不是什么大钱。绵绵,你和温川告密的事情我不计较,你和那群人勾结在一起我也不计较。我们两个以后就过我们两个的小日子,嗯?我不掺和政权,你也把自己摘出来,以后我们就过我们自己本本分分的生活。”
苏绵绵微微点头,动作幅度很小。
谢与淮笑了,眼眸中色彩亮了一分。
他伸出小拇指,勾起绵绵的小拇指:“那就说好了,我们以后只过我们夫妻二人自己的生活。盖了印章违背誓言的人会被自己的所爱给背叛。”
“好。”
苏绵绵答应的很快。
在这个世界上,她爱的人很多,爱的美景也很多,但最让她在乎的两个人都永远地离开了。
一个是苏曼,一个是秦淮。
背不背叛,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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