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终,初咛都没有看一旁的裴延濯一眼,完完全全把他忽视了。
裴延濯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指节微曲,明明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浮现的冷意令人发怵。
“初咛,不许没大没小,叫小叔叔。”
他抬头看向初咛,嗓音凌厉。
听到有人训斥初咛,裴老爷子板起脸,截断他的话:“延濯,咛咛好不容易回来,你这样训斥她做什么?”
“不叫小叔叔就不叫,难不成她还不是我们裴家的人了?”
裴老爷子一向宠爱初咛,压根听不得有人在他旁边训斥她。
初咛急忙坐到裴老爷子身边,双手环住他的胳膊,扬起脸,娇俏的笑了笑。
“爷爷,我就知道,还是你最疼我。”
“你这丫头。”
裴老爷子一脸无奈,但眼中满满都是宠溺。
很快,爷孙两人又开始说起初咛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
裴延濯不再开口,他低垂着眼,曲起的指节一下一下叩在左腿上。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初咛的那件鹅黄色裙摆,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他猛的收回视线。
耳边交谈声仍在作响,裴延濯心烦意乱,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再也坐不下去。
他猛的起身,面容紧绷:“闻渡,你的东西我给你准备好了。”
“我带你去拿。”
说罢,他带着裴闻渡一起上了楼。
而在男人离开后,初咛倏地的扭头。
视线落在裴延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左腿上时,她的目光深了深,转而回过头来继续和裴老爷子讲话。
书房。
裴延濯放下拐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用红绳系起来的符包,递给了裴闻渡。
“佣人打扫时被拆开来看了,我重新给你放了回去。”
裴闻渡点点头,并未拆开,只是把符收好:“谢谢大哥。”
见他这副模样,裴延濯微微一笑,像是不经意间提到的:“是上次那个女孩吗?”
“我还记得她。”
“你们站在一起很般配。”
裴延濯并不想插手弟弟的私事,他身上承担了本不该他承担的东西,家族的重担,裴家的荣辱……
他只希望他能够找到真正喜欢以及对他真心以待的人。
对于裴延濯的问题,裴闻渡并未回答。
他淡笑着扯开了话题:“大哥,初咛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提到初咛,裴延濯表情微不可见的一变,细长的丹凤眸夹杂着一股浓郁的晦涩情绪。
“这丫头向来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要不是你发现她偷偷回国,恐怕又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裴延濯语气尽是无奈,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宠溺。
裴闻渡的眼眸暗了暗。
初咛这丫头的父亲是裴家的司机,他十五岁那年,父母因为被人暗算出了车祸,初咛的父亲受牵扯也不幸离世。
爷爷当时见初咛一个人孤苦伶仃,怜她命苦,便想托人收养她。
因为要走程序,就先带着年龄还小的初咛进裴家暂住。
谁知道这一进,就一直留在了裴家。
这些年,他也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
“她还在和你怄气?”
裴闻渡抬头看向裴延濯。
他只知道初咛这丫头当年不吭不响的出国,是因为和裴延濯吵了一架。
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并不清楚。
面对裴闻渡的询问,裴延濯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快的很难让人捕捉到他眸中的情绪。
他移开视线,望向窗外,神色突然变得冷漠起来。
“是那丫头太无法无天了,什么事都敢做。”
“我不过教训了她几句,就敢离家出走了。”
男人的嗓音里蕴含着些许怒气。
裴闻渡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初咛那丫头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大哥不会如此生气。
毕竟他一向娇纵初咛,鲜少教训她。
只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裴闻渡目光顿了顿,继而看向身边的裴延濯。
希望不是他猜测的那样。
-
裴家老宅很少如此热闹,不仅裴闻渡回来了,连带着初咛,一下子多了几分生气。
裴老爷子又特地吩咐厨房多做了几道菜。
餐桌上,裴老爷子不停的给初咛夹菜,慈爱的脸上满是心疼。
“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在外面也不知道多吃点。”
“来来来,快把这些都吃完。”
望着眼前快堆成山的饭菜,初咛有些欲哭无泪:“爷爷,我在外面有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还能这么瘦?”
“不行,今天必须把这些东西都吃完。”
裴老爷子发了话,原本还蛮高兴的初咛,顿时如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
更何况碗里还有她最讨厌的胡萝卜。
初咛夹起一块胡萝卜,下意识想要放到裴延濯碗里。
手抬起的瞬间,筷子硬生生的转了个弯,又回到了她嘴里。
已经抬起碗的裴延濯,手直接停在了半空。
但他似乎没觉得尴尬,又泰然自若的收了回去。
桌面上的氛围一时间有些古怪。
裴老爷子一脸疑惑:“咛咛,你以前最讨厌胡萝卜了,都是扔到延濯碗里,怎么现在爱吃了?”
初咛艰难的咽下胡萝卜,几乎是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然后立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爷爷,我那时候是小孩子,不懂事。”
“现在不用麻烦叔叔了。”
像是要和某人作对似的,初咛将“叔叔”二字咬的特别重。
裴闻渡指尖一顿,灰色的眼瞳有些迟疑的看向裴延濯。
但对面的男人似乎没什么表情,仍然慢条斯理地用着饭。
心底的猜测似乎有了验证,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安静的用餐。
直到一道铃声打破了他的平静。
裴闻渡拿起手机,视线瞥见上面的备注,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他起身走了出去。
“诶,臭小子,你干什么去?”
没有在意裴老爷子的质问,裴闻渡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等到了院子里,他接通电话,心脏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腔。
“喂。”
“裴,裴先生,我好像发烧了。”
“别苑里没有人,我吃了药,但,好像烧的更厉害了。”
电话那头的呼吸急促而混乱,声音微弱而颤抖,细微的几乎要淹没在嗡嗡的电话噪声中。
一瞬间,裴闻渡失了分寸与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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