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意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好似让弟子参加科考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许玥等人却不敢掉以轻心。
此时,诸弟子之中,文信十一岁,何顺和夏雨同是十岁,许玥年岁最幼,堪堪六岁。
江南文风泰盛,书院林立,文人士子层出不穷,每三年一次的科考进士有一半以上来自江南。
因此读书人的平均水平极高,所以要在江南获取功名是一件卷中之卷的事情。
就好比后世的高考大省,你考同样的分数可能连专科都上不了,但是在某些地方却能上重本是一个道理。
即便只是科举的第一关,县试,报考的人也不在少数。
许玥几人心怀忐忑,冯意见了,挨个敲脑袋,十分自信的道:
“年少不能不气盛,莫要学那些老学究说的话,区区县试,有为师这个名师教导,你们也是天资聪颖之人,有何不敢一试?”
“况且——”冯意朝着弟子们眨了眨眼睛,小声的道:
“你们年纪小也是一个优势,就算没考过也不会有人苛责,丢不了脸。”
先生都这么说了,许玥几人想一想觉得也对,他们年纪还小嘛,考不过也不丢人,考过了那就是皆大欢喜。
文信三人望着最小的许玥,脸上的婴儿肥都没下来,稚气十足,心想:
小师弟才最具有欺骗性,年纪最小,谁能想到她学的最好呢?
……
县试一般在二月中旬举办,过了元宵节,许地主比谁都着急,日日派人去县衙看有没有张榜贴告示。
不止许家如此。
何家主知道自家儿子要参加县试,生意也不谈了,每天在家守着儿子,给穷人施粥舍药,为何顺祈福。
给寺庙捐香油钱是不成了,自从出了妙尘那件事后,丹阳县内的佛道信仰一落千丈。
尽管杨娘子不承认双方有私情,只说是自己心中悲苦,才一时失态。
妙尘自那日之后从白天到黑夜,一直跪坐佛堂念经,不饮不食。
县中人没有搜到私下往来的信物,同寺的僧人也道妙尘日日诵经,侍佛至诚至尊,从未出寺晚归,不然他也不会被县中人如此推崇。
由此推断,两个人想干什么,也没有那个偷情的时间。
且妙尘只是挂单在丹阳,原是京城大寺的弟子,其师还是当朝高僧大德,碍于种种原因,他最终被京城来人接走了。
偷情一事不了了之。
但是啊,这大家心知肚明,你一个年轻俊美的和尚,被青春娇柔的小少妇抱住哭诉,也不推开。
啧啧啧,谁信没私情谁就是村头二傻。
这样一来,由此及彼,佛门蒙上了一层绿色的光影,道士们也没逃脱怀疑,有头发的比没头发的更那什么不是。
许玥暗中吐槽,不知道少了香火供奉的的和尚道士们有没有在背地里扎妙尘和杨娘子的小人儿。
一月二十七号,衙门终于张榜,本籍贯的学子可以报考县试了。
就在这时,文信被一封信打回了神——他祖籍不是丹阳啊!
要考县试只能回老家,得知不能和师弟们一起考试,还要千里迢迢去从未踏足的老家,文信有些闷闷不乐。
见此,许玥冷静的提醒他:
“文师兄,这还不好吗,你不用和我们在江南考,在老家考中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好不好,文信这操作,放在现代,就是学在内卷大省,考在全国三卷地区,笑都要笑死了。
“对,对啊。”文信才回过味来,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
心里没了抵触,文信怕赶不上报名,连夜收拾了行李,从水路走了。
剩下许玥、何顺、夏雨三人,找了县里有名望的禀生作保,一人要交五两银子作为保费,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除了名下可以免税的田地,秀才们来钱的门路不多,其中每年岁考一等的称为禀生,可以为学子作保,获取银钱。
夏雨囊中羞涩,辗转了一夜,顶着两个黑眼圈寻了许玥借钱。
“只要八两银子吗?”
“嗯,五两交保费,剩余三两用来购置考具,棉衣和好一些的笔墨。”
夏雨很认真的将银子用途说了清楚,一点磕巴都不打,显然在心里想的很清楚了。
他知道,冬季寒意透骨,贡院多年未修,显然挡不住寒意,厚实的棉衣和袄子必不可少。
命只有一条,要珍惜。
还有县试是不提供笔墨纸砚的,必须自己携带,为了以防万一,夏雨决定买好一点的带上。
“好,我给你八两银子,不用利息。”许玥没有大大咧咧说自己要包办夏雨的支出——
这是在看轻夏雨。
同为冯师名下弟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许玥和夏雨是利益共同体,来日同朝为官,有这一层联系,两人必会互为援手。
夏雨也没有因为许玥说“不要利息”而感到侮辱啊什么的,同窗之间慷慨解囊是被提倡的事情。
只是他不愿意多欠人人情罢了,接过银子,夏雨认真的道了一声谢。
交了保银,五人一队由所具保的禀生带着去县署礼房报名,填写亲供,即祖上三代履历,防止有娼优贱籍之后参加。
许玥填的很轻松,许家上数三代,都是干地主这一行的,家世清白。
再由同考的五人互结,其中有作弊者,他们五个人都要被连坐处罚。
许玥边写,边扫了一眼和她互结的学童,心想,辨析祸福的技能冷却期还没过,不然她高低要算一次。
要是自己辛辛苦苦考中了,却被作弊者连累,她杀人的心可能都有了。
最后禀生具保,这一连串繁琐的报名流程就算完成了,县吏开了入场书给他们,扬起笑来:
“祝各位学子科考顺利,一举夺魁。”
好听话人人都爱听,大家脸上都挂上了笑,禀生一个眼神,都从怀里掏了至少二三钱银子给县吏,美其名曰:“讨口福”。
许玥拿着入场书出来的时候,感叹:
“科举真是一项费钱的事啊。”
她随意一瞥入场书,看见自己入场书写着:“年六岁,肤白,体短无须,貌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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